皇后上一刻還在眼含熱淚, 緊接著就被皇帝的一句俏皮話逗笑了。見她不再哭了,洪武帝趕忙接了一句:“回去讓林姑娘養(yǎng)好身子,咱皇兒再奮斗奮斗, 不就成了么哭哭哭,多大歲數的人了,還這么愛哭鼻子。”
林舒曼被老皇帝的“奮斗奮斗”雷得那叫一個外酥里嫩, 她從來都沒想到戎馬倥傯的君王, 也有如此溫存的時候。不由地羨慕起皇后娘娘與皇帝之間的感情來。
可他怎能知道, 在他百年之后, 他最為敬重疼愛的正妻, 卻因為兒子繼位失敗,而落得慘死宮闈的下場
林舒曼低著頭,笑而不語, 老皇帝也看出了她笑容里的戲謔,于是不好意思喝道:“笑笑笑,你母后都哭了你還有臉笑!”
說罷,皇帝命皇后退下了, 一臉為難之色地看向“太子”, 說道:“老三真是越來越能胡鬧了, 朕一定對他加以懲戒。只是畢竟葉貴妃……”
林舒曼明白洪武帝的顧慮, 他與皇后感情甚篤,但這并不足以讓這個事事以社稷為先的皇帝行止由心。葉家的勢力與林家的實力都是洪武帝不得不去考量的, 于是只能在這個“太子”面前, 尋求一個突破口。
說白了, 就是想息事寧人。
洪武帝的語氣甚是客氣,說明在心底也是知道“太子”未必肯就此罷休的,于是耷拉著眼皮,看向“太子”,其實是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的。
可結果“太子”還未等他明說,便主動說道:“父皇考慮的是。葉家與林家,皆是肱股之臣,不能因為一個未成形的孩子,傷了忠臣之心。”
洪武帝對他這位長子還是頗有些了解的,歷來陰鷙冷酷,一板一眼,眼中向來容不得沙子。如今聽他這么一說,馬上便聽出了一股子諷刺的味道來。
“失去皇嗣,你以為朕就不心痛么可畢竟錯已鑄成,你……”
林舒曼拱了拱手,不緊不慢地回應道:“父皇誤會了,兒臣說得是肺腑之言,確實,這個孩子此刻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不應該因為他讓父皇為難。只是曼兒此刻傷痛欲絕,還是該安撫一番的。”
洪武帝點頭:“你放心,朕所說的不為難他們,是說不會將他們公開處刑,但略施懲戒還是要有的。霄兒,父皇手中的江山,終究是要落在你手上的,你能有這般心胸,為父很是欣慰啊。”
林舒曼拱手行禮,可心中卻生出一股鄙夷來。帝王之術,貴在權衡,這無可厚非。可洪武帝這般袒護三皇子,可就顯得有些偏心眼了。
靳霄與三皇子之間嫡庶有別,無論如何,論理洪武帝應該偏愛靳霄一些。可皇帝畢竟是皇帝,不能單純感情用事。他更是在防著自己的幾個皇子,想讓他們互相制衡,他的權威才愈發(fā)穩(wěn)固。
林舒曼曾經無數次想過,前世的靳霄為何就是一根筋,不肯原諒他的皇父。如今看來,至親之人的算計與猜疑,血濃于水抵不過權謀,靳霄當然心涼了。
他便與洪武帝越走越遠,洪武帝也便越發(fā)不喜歡他了。
可此時的“太子”不是靳霄,而是林舒曼了。沒了這層血緣關系,也就沒了過分的依賴與苛責,林舒曼非常理性地明白,她只想活下去。而此刻,她不得不向洪武帝低頭。
“父皇說得哪里話,為人臣子,怎可為君上添亂呢。再者說……昨晚的事,也未必都是壞事。”
洪武帝有些意外,他一挑眉:“什么意思”
“昨日之事,其實都是個意外。聽林家姑娘的話,看來三弟對林家二姑娘是動了心思了。林家長女入主東宮,若是這二姑娘嫁給了三弟,倒是一見雙喜臨門的好事了。”
洪武帝沉思片刻,林家手握重兵,他曾想過如果東宮與林家聯(lián)姻,會不會削弱了三皇子的勢力,使天平失去了平衡。可如今如果林家與三皇子聯(lián)姻,這天平不就正回來了么
但林舒曼可是自有打算,她會如此便宜了自己前世今生的敵人那她豈不是辜負了重活一世的機會
洪武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將三皇子與林靜嫻同時選入宮中面圣。
林靜嫻平日里在林家跋扈慣了,卻也是個窩里橫的,見不得什么真場面。
乍一見洪武帝威儀之態(tài),心跳加快,壓抑得喘不上起來。她緊張到不知所措,抬頭正看見“太子”冷若寒冰的眸子,猛然想起昨晚“太子”交代她的事情,于是還沒等洪武帝開口,便開始在御前哀嚎起來。
她這一嗓子讓寵辱不驚的洪武帝都嚇得一激靈,忙喝道:“因何故喧嘩!”
林靜嫻涕淚橫流,為了保命也顧不得什么女子儀態(tài)了,哭訴道:“皇上,臣女真的是冤枉的。臣女無心推姐姐下水,也不知道姐姐懷有身孕,是拉車間把她弄下水的。都是……都是三皇子意欲……輕薄小女,小女才……”
林靜嫻的話還沒說完,三皇子便怒不可遏地跳起:“林靜嫻,虧你也是大家閨秀,編瞎話都臉不紅心不跳!你也不看看你那幾分姿色,說本皇子輕薄你,呸,你算個什么東西!”
林舒曼靜靜看著眼前的鬧劇,余光中瞥到洪武帝臉上的陰翳已經愈發(fā)濃烈了。
林靜嫻想著左右都撕破臉了,心一橫,問道:“好啊,三皇子,昨晚我去后花園小池塘,是去尋姐姐了。那我問你,你去后花園干什么”
三皇子一時如鯁在喉,他總不能說自己去后花園是為了“捉奸”吧那他在東宮的眼線,不就徹底暴露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