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濕的地牢之中,水滴在啪嗒,啪嗒地掉落著。每滴落一次,都足以讓人在這死寂的空間里心驚膽寒。
林舒曼瑟縮在骯臟滑膩的墻角處,單薄的身體不住地發(fā)抖,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圓睜著杏眼,瞳孔因為過于驚駭而驟縮。她實在不敢相信,這世上竟還有如此殘忍的酷刑。
就發(fā)生在她的眼前。
她眼睜睜地看著被綁在架子上的靳霄,從那個目下無塵的桀驁浪人,變成了如今這般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嶙峋白骨的……怪物。
林舒曼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愿意用全部身家性命跟隨的男人,這世上擁有最至高無上權力的男人——當朝天子,竟然會如此殘忍地對待這權斗的落敗者。
林舒曼不是不經(jīng)世事的小女孩,她也明白成王敗寇的道理,可她實在無法接受自己如今與這廢太子一樣,落得如此凄慘下場,被幽禁在這如同人間煉獄一般的地牢之中,親眼看著這等慘絕人寰的場景。
空氣中彌漫開來的腐臭味,血腥味讓林舒曼一陣接一陣地干嘔。
架子上傳來一聲虛弱的冷笑,被一刀刀割掉血肉的靳霄還沒死,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
即便氣息細若游絲,可他的聲音依然是那般陰鷙冷酷,“可憐么……怕什么,下一個……就是你。”
這聲音猶如指甲刮過白骨般,陰森可怖,林舒曼無助地蹲在墻角,不住地搖著腦袋,“不可能,不會的,皇上不會這么狠心的……”
靳霄已經(jīng)濕透了的長發(fā)凌亂地遮住他慘白的容顏,可依然能看到這位曾經(jīng)因為狠厲,而名貫京都的太子爺,與生俱來的陰鷙,“你的悲劇不是從被迷暈送到我床上開始的,而是從你當初選擇他的時候,就開始了……”
林舒曼正欲回答,卻聽見牢房外傳來了一陣嬌俏的笑聲,那聲音的主人鼓著掌,“不愧是我們曾經(jīng)的太子爺,說話就是這么一針見血。”
地牢里只有一個很高的小窗口,可以透進來一縷微末的陽光,那束陽光恰好落在眼前女子姣好的容顏之上,眼角眉梢都掛著得意之色。
林舒曼看著眼前的女人,有些愕然,她是林舒曼同父異母的妹妹,林靜嫻。今上登基之后,不顧林舒曼的萬般阻攔,還是納了林靜嫻為妃,與林舒曼分居東西二宮,共同執(zhí)掌后宮事務。
可漸漸地,林舒曼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一枚撫慰群臣的棋子罷了,幽居在妃殿之中,寂寥無奈地度日。
鐵鏈碰撞的叮咣聲傳來,牢門被打開了,林靜嫻走到舒曼面前,居高臨下地藐視著無助可憐的林舒曼,笑道,“圣上說,他與姐姐,還是有些真感情的。畢竟當年圣上登基,咱們林家可是也出了力的呢。”
說到這,林靜嫻的眉毛一挑,側頭看向奄奄一息的靳霄,嘴角那妖邪一般的笑意更甚了,“可惜那癡人,被你拒婚了,還把你放在心尖上,癡癡等你呢。”
林舒曼聽聞至此,抬起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林靜嫻。
當年她那面慈心黑的繼母,聽聞了東宮太子兇狠殘暴的惡名之后,果斷攛掇她那做兵部尚書的爹,促成了林舒曼與東宮的聯(lián)姻。
林舒曼與靳霄的初次相見并不愉快,她也不甘心就這樣成了政治犧牲品,不甘心就這樣嫁給傳說中的這尊邪神。
她為了自救,不惜悍然抗旨,辭了與太子的婚約,最終嫁給那個她以為爭儲無望,可以遠離紛爭的端王,也就是今上。他不僅沒有遠離朝堂的漩渦,甚至憑借著他那過人的忍耐力,成為了最后的贏家。
可她換來了什么與她這一輩子最怕的人,關在同一間地牢之中,仰人鼻息的活著。
或者說,連活著,都可能要變成奢望了。
昨夜宮中夜宴,酒過三巡之后,林舒曼迷迷糊糊地便睡了過去。再醒來時,竟被皇帝帶人正堵在了廢太子的床榻之上。她萬般辯解哀求,可皇帝依然不肯相信她與靳霄是清白的。
于是便有了今時今日的這般下場。說到底,不過是兔死狗烹罷了。
她最后的作用,也不過是皇帝除掉這個廢太子名正言順的理由罷了。
她掙扎著起身,拽過林靜嫻的衣袖,正欲再辯解一二,林靜嫻卻猛地一甩袖子,將已經(jīng)虛弱不已的林舒曼直接甩到了墻上。
后腦磕在堅硬的石壁之上,登時感覺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她伸手摸了摸后腦,已經(jīng)是黏膩一片,應該是血吧。
林靜嫻見這個曾經(jīng)事事都壓她一頭的姐姐如今只能匍匐在她的腳下,不禁喜不自勝,道,“圣上就是看在林家當年為他所做的諸多事情,才會網(wǎng)開一面……”
說到這,林靜嫻故意頓了頓,她仿若欣賞著一只垂死掙扎的螻蟻一般,欣賞著姐姐眼中因為她這一句話而閃爍出的希望光芒。
她殷紅的嘴角輕輕一挑,“留你一具全尸。”
說罷,看著林舒曼眼中的光芒驟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無法相信這一切而展現(xiàn)出來的驚恐與不可思議。
林舒曼身后便是冰冷的墻壁,可她依然在想盡辦法往后退縮著。她瘋狂地搖著腦袋,梨花帶雨地抽噎著,“不可能……不可能……圣上不可能這么狠心的……”
“狠心”林靜嫻嬌俏的臉上突然浮現(xiàn)出一抹舒曼從未見過的陰毒,“你身為宮妃,私通廢太子,這等罪名,足以株連九族!若不是我極力保全林家,如今列祖列宗都要因你蒙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