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極為僵硬的扯出了一個異常難看的笑容, 頂著一副要哭的臉, 還硬是讓嘴角揚出弧度。
也真是難為他了。
這幾年生活徹底平靜下來之后,段孟的日子過的挺好,沒人搗亂,資金還算充裕的情況下,他開了一家小超市,結(jié)果效益不錯,緊接著又開起了分店。
他每天都很忙,從睜眼到閉眼, 幾乎沒休息過。
然而除去這些,日子就好似行尸走肉一樣, 從何遇在獄中拒絕自己所贈開始,到一次次申請被拒, 段孟所有的, 感覺被何遇辜負的怨氣逐步薄弱,到最后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又是什么呢
是想念,是可能再見不到這人的恐懼。
這份恐懼,在何遇出獄后, 一聲不吭離開這個城市, 達到了鼎盛。
沒了余一洋, 生活不再處處被掣肘,那些被固死的框框架架終于撤離,如果可以,他們就能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
當(dāng)作一切從未發(fā)生, 就像第一次見面,慢慢漸進。
但何遇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段孟時常會想,是不是那時候自己過激反應(yīng),沒有設(shè)身處地的為何遇考慮,在經(jīng)過一系列的相處之后沒有選擇去相信她,沒有通過表面看到本質(zhì),沒有采取任何有利于她的行動,讓一個人女人獨自去背負一切,所以才選擇徹底放棄了自己。
這些年他便陷在這些問題里,始終無法自拔。
“挺好的。”何遇說。
她語氣平平,也沒多的情緒泄露出來,目光又收了回去,專注于自己眼下的工作,段孟于她好似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陌生人。
段孟識相點應(yīng)該馬上就走,腳卻像生了根,怎么都抬不起來。
“我昨天本來還以為是認錯了。”
“嗯,”何遇點頭,“正常,這么幾年總有些變化的。”
頭發(fā)長了,人瘦了,見鬼的是看過去居然比那時候還更年輕了。
“我等會還有事,你……”何遇欲言又止的下逐客令。
段孟:“我這就走,花你包著,我過后找時間來拿,能給個聯(lián)系方式嗎”
何遇將柜臺上的二維碼一轉(zhuǎn):“可以加工作號,后面如果有活動也會第一時間上傳,平時送老婆送朋友都合適。”
段孟忍下心底的苦澀,將工作號加了進去,沒再多做停留,很快離開了花店。
店內(nèi)又沉寂下來,外面午后的日光透過門窗投下暖黃的光暈,映襯著養(yǎng)眼的鮮花,室內(nèi)顯得溫馨又溫暖。
何遇放了手中的筆,拖過一旁的椅子坐了,人顯得有點疲憊,手肘撐著柜臺,捧住了腦袋,好半晌過去,才吐了長長一口氣。
等店里預(yù)定的花束全部被領(lǐng)走,何遇提早關(guān)門回了家。
第二天段孟來消息問,他的花能拿了沒。
何遇沒理他。
隔了一天,他人又親自過來了一趟。
見他很有誓不罷休的意思,何遇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說:“你等等。”
過去挑了十一支玫瑰,又抽了一些搭配綠植,放到操作臺上,抽了雙色花紙和玻璃紙,以及蕾絲綁帶。
將花枝修剪一番,螺旋包法做固定。
何遇還算不上包花中的高手,但她練習(xí)次數(shù)多,熟能生巧在這事上也能用,一束花包完,用不了多少時間。
“喏,”她把花遞過去,“不用特意保養(yǎng),下面包了營養(yǎng)水夠它活一周的。”
段孟接過去:“多少錢”
“129塊,掃碼還是現(xiàn)金”
“微信付。”
何遇指了指墻上貼著的付款二維碼,說:“掃那邊。”
盡管是老朋友,但都是開門做生意的,金錢上的事還是分的清楚一點比較好。
段孟捧著那束不知道能送給誰去的花,想著尋個留下來的理由,但何遇疏離姿態(tài)明顯,他想張嘴說點什么都感覺是個難事。
“還有事”半晌過去,見這人沒動,何遇抬頭詢問了聲。
段孟:“這邊生意怎么樣”
“還可以。”
“我們合作一下如何”
何遇疑惑的看著他。
“超市客流量大,我想做個買贈的活動,滿188贈花束,拿著購物券來你這領(lǐng),鮮花費用到時憑購物券數(shù)量,由我來支付。”
這算的上是一個互利的活動,不過明顯何遇的利要比他大的多,這么勞師動眾的給何遇送錢,說實話,何遇很有種無福消受的感覺。
何遇極為官方的笑了笑:“算了,我這店鋪小,做的也是小生意,跟超市合作,我暫時還消化不起,你要是真有這個想法,我建議你找個規(guī)模更大的花店,可能比較合適。”
段孟勉強扯了下嘴角:“那再說吧,跟人合作都是有風(fēng)險的,不是熟悉的人,我不太放心。”
何遇不發(fā)表意見。
“何遇……”
“對了,”何遇打斷他,笑著說,“老友重逢,實屬不易,下個月我結(jié)婚,歡迎你來捧個場。”
段孟瞬間有種被當(dāng)頭棒喝的感覺,原本也只是勉強維持住的淡定一下子就到了崩潰邊緣。
他的臉不肌肉明顯的抽動了幾下,眸底泛起刺目的紅光,語氣不穩(wěn)的說:“你要結(jié)婚了”
何遇咳了一下,點頭:“對,要結(jié)婚了,時間真是快,你呢孩子多大了”
段孟什么都沒聽進去,何遇要結(jié)婚了,居然就要結(jié)婚了,這才多久,她出獄才多久啊!
在自己茫然無措尋覓的時候,何遇已經(jīng)擇一良人,就這么要安定下來了,老天真是愛跟他開玩笑,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讓他們撞見。
索性就來個徹頭徹尾的自欺欺人,只要不見面,至少還有份念想,現(xiàn)在他還剩下什么。
段孟狀態(tài)一下子就差到不行,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彎了下去,好似大病初愈的模樣。
何遇被他的樣子弄得嚇了一跳,說:“你沒事嗎要不要去醫(yī)院”
段孟臉色慘白的搖了搖頭,用余光看著何遇,最后還是笑了笑:“恭喜你,不過我可能去不了。”
何遇愣了下,隨后點頭:“好!”
“我找了你很久,”段孟有點堅持不住的往門口走了幾步,最后倚在了門框上,背對何遇,“真的很久,也好的,這樣也好的。”
他近乎自言自語的說著,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感慨什么,又或者只是簡單陳述。
何遇皺眉看著他搖搖欲墜的背影,又說了句:“你真的沒事”</p>
段孟搖了搖頭,隨后硬是站直身體,從這扇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