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煙睜開眼睛,她下意識仰頭,路燈明晃晃懸在頭頂,卻不刺眼。
周圍的街景,仿佛蒙著一層霧氣,看不真切。
她往前走了兩步,細高跟同地面碰撞,聲音清脆響亮,冷風從裙擺內(nèi)灌入,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煙煙,你能走嗎”凌煙邊上一個女生上前挽她。
“為什么不能走”凌煙甩開對方的手,往前走了兩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凌煙千杯不倒。”
幾個女生圍著她,聲音關(guān)切:“你也不要太傷心,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分手沒什么大不了……”
凌煙努力睜開眼,耳邊幾個人的聲音清晰,面孔卻是模糊不清的,她腦子不太靈光。
腿一軟,她踢到一個堅硬的物品,往前踉蹌一下,她雙腿直接往下跪,那一剎那,腰間忽地橫過一只手,有力地卡在她腰上。
凌煙抬頭,眼前的臉龐確實清晰異常,少年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異常清澈,蘊藏著溫柔令人安心。
她一把抱住陳靳的腰,把頭埋在他懷里,蹭了蹭,“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快點,我想回去。”
“大小姐,你小心點。”他的聲線很干凈,扶著她的腰身,車停在路邊,他小心翼翼地抱她進去,為她系好安全帶。
凌煙睜開眼睛,冷而媚的眼睛帶著點迷離,一動不動地,盯著陳靳,他柔軟的劉海垂在額角,鼻梁挺直,耳廓很紅。
她伸手,扯他耳朵:“陳陳。”
“我在這。”他彎唇,眉間眼睛里都是溫柔笑意,眼底又帶著點緊張不安,倒映出她黑發(fā)散亂的模樣。
“我今天,不開心,要你抱。”她說完,張開兩只手,鮮艷紅唇微張,眼中含著委屈。
她清醒得很,一點也沒醉。
只是,每次看見他人畜無害的笑眼,就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她解開了安全帶,緩緩爬到他身上,抱住他。
陳靳渾身僵硬,兩手垂在一邊,沒碰到她。
凌煙靠在他身上一動不動,忽地坐起來,看著他的眼睛,“你笑一笑好不好,我想看你笑。”
他胸膛微微起伏,臉上溫度灼人,迎著她無所顧忌的眼神,扯出一個笑,“大小姐,你先坐好,我先開車帶你回去,你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凌煙撅起嘴,“我就想看在這里呆會,和你呆一起。”
聲色犬馬的地方空氣渾濁,此時靠在他身上,鼻息間都是清冽干凈的氣息,她忍不住深吸了幾口,她在他耳邊說:“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陳靳眼里的笑意凝住,“什么、什么秘密”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超級喜歡臉紅”凌煙小小聲在他耳邊,“尤其是,看到我的時候。”
“大小姐,你看錯了。”陳靳移開眼神,聲音沉了下來。
凌煙笑了一聲,捏了捏他的臉頰,指腹的溫度燙人,她問:“陳陳,你是不是對我非分之想”
他的無措與慌亂,凌煙通通收進眼里,她最喜歡看他這副模樣了,她把手貼在他胸膛上,感受他的心跳聲,有快,又響,“是不是”
“大、大小姐,你喝醉了。”
凌煙抬眸,張開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說不了,眼皮越來越沉重,他的臉越來越模糊,如同一副即將消散的畫,愈發(fā)地淡。
凌煙極力伸手,想要扯住他的t恤,所有的東西,都想一塊被打散的鏡子,無聲無息地裂成無數(shù)塊,碎片……
其中一塊,飛到她眼前,那是一雙月牙狀的笑眼。
凌煙驚坐,驀地睜開雙眼,入眼是鋪天蓋地的夜色,濃的化不開,在眼前糾成一團。
她做夢了。
又夢見了陳靳,她揉了揉眉心。
嚴格來說,這不是夢,是五年前的事,無比清楚地以夢境的形式,闖入。
怪事,明明五年沒見,他的眼睛,鼻子,唇,全部都是清楚——盡管是那副少年模樣。
月光從窗外投入,簡陋的小房間,水泥地板亮了一角,那兒放著一束紙玫瑰,干巴巴的。
凌煙翻身下了床,倒了一杯涼白開,咕咚灌入,她想把剛才的夢境,完完全全沖出去。
凌煙拉開厚重窗簾,無數(shù)顆細小的粉塵飛舞,她用手揮了幾下,拂開這些囂張討厭的塵埃。
她看見外邊沉重的樓房,破舊擁擠的衣服掛得密集,看了更加令人心煩,她移開視線,去看天邊的明月。
她穿著墨綠色絲綢睡裙,膚如凝脂,寬松柔軟的絲綢貼合肌膚,裙子很短,雙腿纖美修長,暴露在空氣中。
她又想起了那雙眼睛,笑起來像月牙兒。
后半夜她輾轉(zhuǎn)入睡,睡得并不安穩(wěn)。床頭的手機震動得厲害——鬧鐘響了,她一把伸手按停,下了床。
住了也有一個月了,她還是認床。
這張年代感極強的舊床,木質(zhì)床板上斑斑駁駁,結(jié)實倒是結(jié)實,睡起來磕人。
門外響起鐘易笙的聲音:“凌煙,你醒了沒,收拾下吃飯了。”
“好。”
凌煙簡單洗漱完,敷了張補水面膜,盡量縮短了護膚流程。
鐘易笙是她室友,嚴格來說,是鐘易笙收留了她,讓她這些天有容身之所,只是這個容身之所,和她之前住的獨棟別墅,條件天差地別。
每天醒來,她都得花上幾分鐘,調(diào)整看到強烈反差的情緒。
鐘易笙煮了面,加了兩個雞蛋,等凌煙出來時,面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干巴巴的,難以下咽。
“好難吃,”凌煙皺眉,吸著面條,“下次不用煮我的,我出去買早點。”
鐘易笙話不多,她應(yīng)聲:“好,吃完記得把碗洗了。”
說罷,鐘易笙起身出門,她上班去了。
凌煙白天是聲樂老師,晚上,是海聽市小有名氣的酒吧的駐唱歌手。
九點左右,她打車來到一個高檔小區(qū),輕車熟路地繞到一間別墅前,按響門鈴。
前一秒還是冷若冰霜的臉龐,門開了的下一秒,她換上自認“親切和善”的笑容,眉宇間卻不經(jīng)意流露冷艷氣質(zhì),“小齊,早上好。”
“凌……凌老師,早上好。”少年小齊是她的學(xué)生,平日里見到她時,臉上都是歡心雀躍的。
然而,今天,他有點不同,似乎欲言又止。
“周末認真復(fù)習了沒啊”凌煙笑著問。
“老師,其實我…”小齊沒說完,她的母親——齊太太走了出來,富態(tài)雍容的她面容頗為嚴肅。
“齊太太,早上好。”凌煙察覺到異樣,面上依然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