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閱劇本的女人察覺到了云舟的遲疑和不安,她抬起頭,對著他笑起來,眼里帶著安撫的情緒:“突然之間的你這是什么反應?師兄你怎么了?”
云舟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半晌才扯出來一個笑。
“你接下來想去拍國外那個劇本,是不是?”
“是啊。”楚其姝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那一絲詭異的陌生似的,繼續(xù)若無其事的說道:“這一次是封閉拍攝呢,聽說那邊全都準備好了,我連助理也不能帶……當然,你大概也不能跟我一起去了。”
不知是惋惜還是松了口氣,云舟總歸還是要問出這句話的:“為什么”
“聽說是因為這一次的拍攝技術動用了一些‘特殊手段’,”其實也就是一群人仗著自己是“業(yè)內人士”準備真刀真槍真家伙的來一次,既然大家都知道彼此是個什么種族那么后期特效也好替身演員也好完全可以省略不用,現(xiàn)場完全紀錄片拍攝,一切特效純粹靠“演員”本身。
當然這種方法省錢不省功,為了讓雅楠和楚其姝最大限度的發(fā)揮這一部電影所有工作人員全都是同行,這種情況下當然不可能讓普通人現(xiàn)場圍觀分分鐘能嚇出來一排心臟病,好在楚其姝的身份給了他們一個絕佳的理由做保護傘:“他們國家內部的娛樂機密,我能去拍,但是不能泄露。”
“行吧。”這是個近乎萬金油的道理,特效說到底也就那么回事,但是有些效果特別好其實真的只有幾家能做,這也算是默認的業(yè)內機密,云舟點點頭接受了這個理由,唯一一點就是他前腳還在因為音樂劇的后勁兒對楚其姝害怕,后腳就因為她要自己單獨跑去拍電影滿腦子都是不安:“你一個人去,安全么?”
“安全啊。”
楚其姝沖他微笑,眼中甚至隱隱有些嗔怪之意。“人家好歹也是世界級的導演,難道還會在我的個人人身安全上出錯誤?我的劇本你也看了,完全沒有打戲,少數(shù)幾個需要動手的地方也都是特效的后期合成才能做到,放心放心~”
不對。
不是這種安全。
云舟在心里咆哮著,他死死盯著楚其姝美好的側臉,他已經快要不能回憶起她最初的笑臉了,留在他記憶里的只剩下此刻的楚其姝,她像是舞臺上那位楚楚動人嬌滴美麗如白百合的亞莉珊德拉,又像是后來穿著紅黑長裙咧開嘴角,用笑臉歌唱死亡的那個美艷無倫的妖物。
——【藝術家必然死后成名】
他的腦海里極為突兀地闖入了這樣的一句話。
云舟回憶起那些因為楚其姝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就永無止境的謾罵和侮辱,突然覺得這句話不僅適用于在幾個小時前剛剛在舞臺上死去的亞莉珊德拉,也同樣適用于在他面前的楚其姝。
所有的贊頌和惋惜都在亞莉珊德拉的死后出現(xiàn),那么坐在他面前,被無數(shù)人奉做天才的楚其姝呢?
云舟的胸腔里突然很是不合時宜地,對楚其姝泛起了一股詭異的憐愛之情。
何止是亞莉珊德拉,坐在他面前的這一個,不也是被才華詛咒的天才本身?
她對此仍是無知無覺,肆意又放蕩的揮灑著自己的能力和才華,迎接她的早已不只是掌聲,當這極高的盛名落在她纖薄的脊背上,來自世界的壓力必然會將她在盛年扼殺。
不是不夠好,只是這偶爾會顯得過分狹隘自私的世界還來不接承受一個鮮活又肆意的天才。
楚其姝是生來就極為適合悲劇和毀滅藝術的美人,這一點,所有的導演都會投出一票發(fā)自內心的贊同票。
長時間的勞作和精神壓力帶給男人某種奇特虛幻的幻覺,云舟看著垂頭劇本的楚其姝,仿佛在她柔白的頸子上看見自她血脈中蜿蜒而出的血色根莖,它們匯集,凝聚,最終化成了在她的身上欣然盛綻的白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