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說起來復雜, 其實也簡單。
六皇子為何能當上太子全靠平定邊境的功勞, 廢太子和五皇子自然不甘心。真讓杜老三蕩清邊境, 太子坐穩(wěn)朝堂, 那他們再無機會。
老皇帝身體每況愈下,說不定那天兩眼一閉就升了天,那時太子不是太子,而是皇帝了。
扳倒太子和扳倒皇帝不僅是難度上的區(qū)別,后者更會留下千古罵名, 所以絕對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因此這一年多來,他們暗中攛掇,甚至聯(lián)手境外勢力在邊境搞摩擦, 挑起戰(zhàn)火。故意拉長戰(zhàn)事的同時,又指使朝堂上他們的人站出來主和。
上下怨聲載道,人們對太子越來越失望, 老皇帝也日漸對太子不滿起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你李元堯不是靠名聲上去的么那就將你的名聲搞臭來拉你下馬。
他們這招攻心計很毒,但也不是沒有破綻。
只要找到他們叛國的證據(jù),證明他們和境外勢力有勾結(jié),就能夠不攻自破。讓李元堯重新贏得民心的同時,也讓廢太子和五皇子再無回天之力。
叛國是何等的重罪, 一旦落實, 不是流放,就是殺頭。
要找證據(jù)并不難,畢竟杜老三在邊境守了三年不是白守的, 只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罷了。
可杜老三最不愿意的,就是拖延時間。
他只想快馬加鞭回到青峰嶺,老婆孩子熱炕頭,美美地過日子。什么將軍什么權(quán)勢,對他來說都不值一提。
“所以你和太子聯(lián)手制訂了這個計劃,快刀斬亂麻,打得敵軍再無還手之力的同時,引蛇出洞,將廢太子和五皇子等連根拔起。”
薛飛看著大哥,滿心敬佩。
對外散布他生死不明的消息,造成叛逃的假象,暗中回到京城,等待對方狗急跳墻選擇逼宮。
杜老三點點頭“嗯,一箭雙雕,這是最快的法子。”
薛飛心情復雜“不是一箭三雕么”
杜老三看了他一眼,眼里閃過笑意“你小子腦子倒轉(zhuǎn)得快。”
和李元堯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李元堯還沒反映過來,等反映過來已經(jīng)晚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死和叛國罪,這兩樣加起來,就算李元堯登上皇位后,想要再用他也不可能。
世上從此再無杜老三,成功地由明轉(zhuǎn)暗。
薛飛也不得不承認,大哥這一手玩得很遛。
可是,他看著那扇黑漆漆得窗戶,說道“那你也不該瞞著大嫂呀。”
這下好了吧,成功把自己玩脫了吧。
杜老三眼皮一跳,佯裝淡定的說“沒關(guān)系,你大嫂會原諒我的。”就是沒那么容易。
想到那碗被倒掉的面,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好在捱過這段關(guān)鍵時期后,他的心力他的時間他的一切,都是屬于她的,總能磨得她軟下來。
杜老三在這邊想著要如何哄人,那邊薛飛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
是大嫂讓他們來京城的,而且剛才她那表現(xiàn)他猛然抬頭看著大哥“所以大嫂早知道你在京城”
怪不得他問大嫂有何計劃,大嫂說沒有,追問得急了,她便反問他,說等算不算。
杜老三望著那邊緊閉的門窗,眉目柔和下來“她只是從老四的信中猜測出我可能會在京城,但并不確定。”
所以才日日釣魚,想把他給釣出來。
薛飛松了口氣,不過還是有些不解“老四的信我也看過,沒什么不妥啊。”
杜老三沒再為他答疑,只是唇邊漾起笑意。
這便是心有靈犀夫妻默契了。
東方泛起魚肚白,杜老三不得不走了,他囑咐薛飛“周圍我都安排了人,你們在這里很安全,再過一段時間等事情徹底了結(jié),我們一起回青峰嶺去。”
他已經(jīng)向李元堯要了青峰嶺,從此那里就是屬于他的地盤,任何人不得擅入,哪怕皇親國戚。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說了一句“你大嫂此刻還同我生氣,你記得幫我美言幾句。”
他拍了拍薛飛的肩膀,拉開門往外走去。
“大哥。”薛飛追了上去“你還會來的吧”
杜老三頜首“當然。”
既然都忍不住露面了,也就沒必要再躲著她了,否則“罪加一等”,那個小女人還不在小本本上狠狠地給他記上一筆啊。
薛飛同情地目送大哥離開,他還不知道大嫂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大嫂了。
杜老三來到窗下,知道她沒睡,抬手敲了敲窗“我走了小晚,明日再來看你。”
朝思慕想的姑娘就在面前,天知道他要用多少意志力,才能忍住推門而入將她抱在懷里的沖動。
分別太久,太想她了。
一旦沾上她的溫度,那引以為傲的意志力就會分崩離析。而分離過的人,知道相思有著怎樣摧枯拉朽的摧毀力,從此再也忍受不了離別。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他強迫自己轉(zhuǎn)身離去。
消失在夜色中的杜老三還不知道,他怕什么就會來什么。
坐在黑暗中的林晚照勾起嘴角,杜老三,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不過眼下,還是好好睡一覺吧,這可是一場長期的“戰(zhàn)斗”。
林晚照這一覺睡到傍晚才起來,花嬸兒見她醒了,終于松了口氣。
碎碎念叨“我說要去請大夫,二當家飛不讓,天可憐見,夫人你總算醒了。”
林晚照打著哈欠“我又沒病,請什么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好餓,有吃的么”
“有有有。晚飯快要好了,夫人起來梳洗吧。”
知道餓想吃東西,八成就沒問題了。花嬸兒臉上終于露出今天第一個笑模樣,去廚房準備晚飯。
林晚照走出屋子,正巧那邊的薛飛也推門出來。
視線在半空中相遇,片刻后,薛飛指了指柳樹“坐一會兒”
林晚照目光坦蕩“好啊。”
正好有事和薛飛說。
薛飛很委屈“大嫂太不地道了,為何瞞著我大哥的消息。”
林晚照“我也只是猜測,如何能跟你說若是猜錯了,難道讓你再跟著我痛苦一次么。”
薛飛怔了一下,委屈之色不在,低聲道“越是這樣,才越應(yīng)該告訴我啊,至少有個人分擔,好受得多,不用什么都一個人擔著。”
林晚照搖搖頭,聲音里難得帶了苦澀“沒必要。我的痛苦不會因為你痛苦就減少一半,何必呢。”
道理仿佛是這樣,可薛飛還是覺得,大嫂太苦著自己了。
之前還不理解她為何白天那么瞌睡,眼下知道原委后,再一想那些她獨自受煎熬的夜
不行,薛飛覺得就算大哥情有可原,他這次也要倒戈,站在大嫂這邊。
看著薛飛神色幾變,林晚照失笑,須臾正色道“你準備一下,我們過兩天去杜家。”
“啊,杜家”薛飛回過神來,一時跟不上大嫂的節(jié)奏“去杜家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