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斂望見了, 她身旁的老太監(jiān)自然也望見了。
見到幾人的身影, 他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指著李斂道:“是她偷……吃的!她還叫我別……別告訴你!三哥, 不是……我。”
李斂大叫一聲跳起來。
“我操!你告密啊!”
張和才:“……”
三叔:“……”
哭笑不得地快步而來, 三叔扶住老太監(jiān)道:“鄒叔, 走罷, 開飯了。”
鄒德成被三叔攙著, 嘴里不大利索,邊走還邊解釋,不是我拿的,我看到了, 是小張媳婦賄賂的我, 小張有媳婦了,小張媳婦長得挺好看的。
二人跨過一道門, 漸漸越走越遠(yuǎn)了。
二人消失后,張和才咳嗽一聲來到她身邊, 低著頭道:“那個是鄒叔……他, 呃,腦子不大清楚了。”
望著鄒德成的背影,李斂輕笑了一聲, 回過頭來。
“我覺著他挺清楚的。”
張和才又咳嗽了一聲,抹了把臉,拉她道:“走罷,上前頭去, 到時辰上桌了。”
他伸手想把李斂掌中的銅錢串拿過來,李斂發(fā)覺了,一甩膀子掃過去,躲開了。
她兇巴巴地道:“你干嘛。”
張和才愣了一下,道:“我還給鄒叔,就這點兒銅子兒,老頭兒緊著攢呢,你別拿了,不值當(dāng)?shù)摹!?
“我不。”
李斂揚(yáng)起下巴,把銅錢揣進(jìn)了懷里。
“人家說了給我見面貼身的,就是我的。”
張和才嘖舌一聲,伸手還要拿,李斂哇地大叫了一聲,張口就要咬他,嚇得張和才縮了回去。
“得得,祖宗,你拿著就拿著罷。”嘆了口氣,張和才做了個恭請的姿勢,擺出一副奴才的樣子:“祖宗,咱用膳去罷”
李斂笑道:“哎,老頭兒,你在宮里是不是也這么伺候娘娘”
張和才打鼻子里哼了一聲,揣著袖子翻了個白眼。
“我要敢這么伺候人兒,早教人拖出去打死了。”話落伸手又拉扯她:“別廢話了,趕緊換身兒衣裳,咱好上桌了。”
李斂一愣。
“換衣服換什么衣服”
張和才頓了一下,撓撓鼻子道:“我給你……置辦了一身兒,這種日子你穿一身兒這個,不大,不大好看……”
李斂環(huán)手笑了。
“我這一身怎么了”她淡淡挑眉道,“這種日子又是甚么日子嗯”
這一個嗯字,尾音揚(yáng)到檐頭之上,吊得張和才魚一樣含著鉤子,吞不下去,吐不出來。
見四下無人,他伸手拉下李斂的胳膊,握她的手在手中,微躬著身諂笑道:“七娘,七娘啊,我的乖乖小冤家,你別使性子了,成不成”
“誰使性子了”
李斂話說著邊要朝外抽手,張和才忙一把攥住了,展懷死皮賴臉地?fù)ё∷?
“我,我使性子,你是我的小祖宗。小祖宗啊,你就付就付孫子罷。”
李斂歪在他懷里狂笑。
笑過了,李斂答應(yīng)下來,隨他朝里頭去。
屋里衣架上展著一套落日色的月華裙,袖口堆疊,裙擺水墨點花繡草,煙紅的晌霞,水白的腰綢。
李斂環(huán)著手看了片刻,大嘆了口氣垂下頭,解起扎腰。
“得,我認(rèn)了,誰叫我是你祖宗呢。”她邊脫邊道,“誰叫我是小張媳婦呢。”
張和才剛叫她前半句勾起火,后半句立馬就給他澆滅了,諂笑著趕上前來,他伸手幫李斂整理中衣外袍,又取下馬尾,綰了個婦人髻。
二人收拾停妥,很快去前頭拜了眾人,落座用飯。
鄒德成坐在三叔旁側(cè),與李斂的位置側(cè)對,她剛坐下,鄒德成便指著她叫道:“我見……見過……你!”
李斂干笑一聲,胡謅道:“當(dāng)然了,咱們可是老熟人了。”
鄒德成疑惑道:“甚么……熟……”
李斂托腮笑道:“你搶了我的地瓜。”
鄒德成恍然大悟道:“對了!你偷了一塊……地瓜!”扭頭對三叔道,“是她……偷的!三哥你……你看,我沒……吃……”
李斂:“……”
夏大海此時插言道:“吃飯罷。”
三叔亦苦笑道:“鄒叔記性不大好了,和才,叫你媳婦別逗弄他了。”
張和才聞言立時充滿威嚴(yán)地咳嗽了一聲。
“聽話,吃飯!”
李斂挑挑眉,回眼看張和才。
他氣息一停,又咳嗽一聲,低頭訕笑道:“吃飯吃飯。”腿在底下頂了下李斂。
李斂一把抓住他的膝蓋,張和才的手立馬附在她手背上,李斂面上不動,斜著眼睨了他一眼。
拿起筷子,李斂夾了口菜給他。
張和才咧著嘴剛夾住菜,手猛地就僵住了。
李斂的手朝里頭去,先摸探了幾處,緊著擰了一把他的大腿根。
張和才疼得差點吆喝出來,臉上又不能帶出來,硬著嗓子咽了兩下,把那口菜吃了進(jìn)去。
慢慢抬起眼,李斂的面孔落入他視野中來。</p>
李斂的臉不似大夏人,這一刻胡面配南服,欲笑不笑地眉目一瞥,撕撞出一副怪誕的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