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唐苗和周錦明的對話他都聽見了,準確來說, 從沈清野看到兩人并肩同行的第一眼開始, 他心底陰暗的念頭便像藤蔓一般將他緊緊包圍。
他像一頭伺機而動的野獸, 看不得心愛之物被人覬覦,直到聽見唐苗明確地拒絕了周錦明,這讓沈清野欣喜若狂, 當周錦明強行拽住她的手,那一刻, 沈清野的心底像燃起了一團火,恨不得將姓周的挫骨揚灰。
這樣的時刻, 唐苗垂著頭不敢看他, 她努力平復著呼吸, 可心跳卻如悶雷。
少年涼薄的唇近在咫尺,繾綣的呼吸縈繞在她鼻尖,唐苗整個人被他身上清冽冷淡的薄荷味包圍, 隨著他的靠近,唐苗嚇得閉上了眼睛,聲音輕而顫“沈清野,你別這樣。”
周圍靜得出奇, 卻能清晰地聽見他愈來愈重的喘息聲,沈清野深吸一口氣,克制著那股沖動, 他后退一步, 意識慢慢清明。
唐苗抓緊了衣角, 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明明兩人還在冷戰(zhàn),正當她失神的時候,面前的少年目光冷冷地垂下來,月光落在他身上,蓋下一層暗影,竟有點頹喪的意味。
靜了半晌,唐苗舔了舔干澀的唇瓣,聲音跟蚊子哼似的“我們該回去了。”
漆黑的小巷,只有淺淡的月光伴著他們。
沈清野沒動,頎長孤單的影子落在地上越拉越長,他的內(nèi)心像藏著一只叫囂著的小獸,她軟糯清淡的聲音一出,便能平息一切。
沈清野眼瞼微垂,狹長的眸子漆黑幽暗,他薄唇動了動,氣息輕吐“你還沒有答應我。”
唐苗微怔,啊了一聲,“答應什么”
沈清野抿了抿唇,喉嚨有些沙啞,眼底的情緒克制而復雜,看著眼前青澀懵懂的女孩,他低聲道“答應我,別和周錦明走的太近。”
他沒有強求她能給出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卻執(zhí)拗地要她回應,不會再與周錦明有接觸。
唐苗呼吸一滯,臉頰不受控制地發(fā)燙,不敢直視那雙眼睛,她的聲音很軟,卻極為堅定,“我答應你。”
那天晚上,唐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劇烈的心跳久未平靜,腦中不斷浮現(xiàn)的都是沈清野的那句話。
他說給他一個機會,這算是告白嗎一想到那人低下頭的動作,唐苗的臉倏地一熱,連忙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不再去想。
回到家以后,唐葉秋正在客廳看電視,聽到門口的動靜,她回頭看到唐苗,微微皺眉,詢問道“怎么現(xiàn)在才回家,平時這個點都該吃飯了。”
她起身走過來,語氣略有不滿,當注意到唐苗臉上的紅暈,唐葉秋接過唐苗的書包,“你干什么去了,臉怎么這么紅”
她二話不說伸手覆上女兒的額頭,有些燙,擔心道“是不是發(fā)燒了”
唐苗連忙偏過腦袋,摸了摸額頭強作鎮(zhèn)定“沒發(fā)燒,就是剛才為了趕公交車跑得太急了。”
唐葉秋松了口氣,笑道“以后要是趕不上車就等下一輛。”
說著,她頓了頓,像是想到什么,語氣軟下來“等過段時間手頭寬裕了,我會給你買輛自行車。”
雖然公交車也挺方便,但14路車挺難等,有時候錯過一輛要等很久。
一提起錢的事,唐葉秋沒再多說,轉身去了廚房熱飯菜。
唐苗心虛地摸了摸滾燙的臉,到現(xiàn)在大腦還是混沌的。
周一的早自習,唐苗到了教室才發(fā)現(xiàn)沈清野居然到得比她還要早。
某人面前放了本英語書,此時正埋著頭好像在寫什么。唐苗慢吞吞地走過去,第一次覺得有些尷尬,她想了想要不要打招呼,末了又算了,直接拿出課本開始背書。
身旁的人剛坐下,沈清野的余光掃了她一眼,接著便將寫好的信紙折疊,用那張粉色的信封包起來。
唐苗正在背單詞,身旁的人忽然推給她一張粉色的信封,竟和那天吳悅交給她的那封一模一樣。
這難道是沈清野送給她的情書
聯(lián)想到那晚的事情,唐苗的臉倏地一熱,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因為來得早,教室里的人還不是很多,她急忙將情書推回給沈清野,壓低了的聲音又急又羞“你怎么能給我送情書呢。”
還是在教室,萬一被別的同學看見了怎么辦,學校不給早戀。
沈清野的目光斜斜地掃過來,精致的眉骨輕挑,唐苗直截了當?shù)木芙^態(tài)度讓他心頭一堵,他抿了抿唇,漆黑剔透的眼瞳暗下來,下顎微收,“不是送你的。”
唐苗皺眉“什么”
沈清野耐著性子將那封信反過來,露出信封的正面to 周錦明
看到明晃晃的三個大字,以及名字旁邊極亮眼的粉色愛心,唐苗眼睛睜大,一臉匪夷地看向沈清野,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你居然喜歡周錦明”
這是什么反轉
他們周五剛單挑,難道打個架還能打出基情
面前的女孩驚愣地看著他,巴掌大的小臉粉潤干凈,那雙烏黑澄澈的眸子復雜而錯愕,儼然一副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的神情。
沈清野眉心緊蹙,瘦削的薄唇不悅地抿成一條僵直的線,懲罰似的捏住她清秀挺翹的鼻尖,嗓音干凈溫涼“你想什么呢”
“這是我還吳悅的情書,除了里面的內(nèi)容,其他一模一樣。”
那天因為這東西兩人鬧得不歡而散,沈清野想著該如何補救,索性賠她一封情書,反正情書的內(nèi)容大都長一個樣,于是他從網(wǎng)上隨便找了一篇抄上去,就連信封他都是在文具店挑了很久才找到一張一模一樣的。
唐苗睫毛顫了顫,原來是這樣啊,她慢吞吞伸出手試圖將那封信拿回來,沈清野挑眉,舌尖抵了抵后牙槽,將那封信收回來,白皙精致的俊臉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長眸冷冷淡淡地睨著她。
唐苗皺眉,有點搞不懂這人的陰晴不定,“為什么又不給我了”
沈清野掃了眼他手里的情書,語氣懶洋洋地“這可是我第一次給人寫情書。”
而且還是給一個剛被他揍過的小癟三。
聽著他語氣里的憋屈,唐苗瞅他一眼,粉唇微張,小聲囁嚅“還不是怪你自己。”
什么都不問,直接銷毀,要是讓吳悅知道,他可就慘了。
沈清野抿唇,鼻間哼了聲,他神情微變,瞇眼看了唐苗一會,深邃幽暗的眼瞳辨不出情緒,他挑了挑眉,不動聲色道“以后別再幫人送情書,我不保證還會有下次。”
唐苗微微睜大眼睛看他,聽他的意思,如果有下次,他還是會扔
唐苗垂下頭,瓷白的小臉崩著,不太想理他,悶聲道“隨便你。”
身旁的人沒再說話,晨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俊秀的鼻翼,投下一層淡淡的暗影,沈清野目光冷淡地看著面前的情書,臉上沒有多余的情緒。
早自習的鈴聲一響,文冠南穿著松松垮垮的校服進了教室,經(jīng)過第一排便被人一腳攔住。
文冠南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他下意識臥槽一聲,一臉懵逼地看向懶洋洋靠坐著的沈清野。
“我說野哥,你大清早地就對我有企圖,不好吧”
沈清野目光涼颼颼地看他一眼,“有事找你。”
文冠南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心底有種不想的預感,于是皮笑肉不笑“肯定沒好事。”
接著沈清野將那封粉色的情書遞給他,下顎微抬,示意道“幫我把這東西送給那個姓周的。”
文冠南低頭,看到眼前充滿粉色少女心的信封,兩道眉毛直接擰成了一股繩,看著沈清野的目光有點別有意味“野哥,你有什么想不開的,給那小子送情書”
擔心被別人看到,文冠南連忙將情書藏起來,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家老大“你病啦”
沈清野臉一黑,一巴掌推開他伸過來的狗頭,神情不大自在“讓你送你就送,屁話怎么那么多。”
文冠南瞪他一眼,“我他媽不是關心你嘛。”
說著,他下意識看了眼一旁的正低頭背書的唐苗,有些懷疑野哥是不是因為這妹子所以心理上受了刺激,直接彎了。
文冠南似乎還要說話,教室門口,老葉一見他屁股朝門,趴在第一排的桌上,瞬間黑了臉,“來了還不趕緊背書當廣播是擺設嗎。”
文冠南有所收斂,連忙將粉粉的信封揣兜里,之后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第一排的同桌兩人 。
自打文冠南一出現(xiàn),唐苗的腦袋便埋得很低,偏偏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全鉆進她的耳朵里,沈清野不僅重寫了份情書,還讓文冠南幫忙送,唐苗總覺得不靠譜,趁著老葉到教室后面巡視,唐苗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人。
沈清野側目,目光斜斜地看過來。
“你寫的情書靠譜嗎”唐苗聲音很小,秀眉輕蹙,有點擔心,畢竟沈清野寫的和吳悅寫的肯定不一樣,周錦明要是真的看到了,結果會不會超出她想象
沈清野偏頭,狹長的眼眸打量她,他彎了彎唇角,黝黑的眼底浮現(xiàn)一抹淡淡的笑意,慢條斯理道“要不要聽聽”
唐苗忽的挺直了腰板,警惕地看他一眼,沒再理會,繼續(xù)背單詞,某人的聲音便在周圍朗朗的背誦聲中輕輕地冒出來。
“水在流,魚在游,愛你不需要理由。”
少年的嗓音干凈清冽,與他身上冷淡清涼的薄荷味極為相容,偏偏說土味情話的時候,語氣懶散帶著淡淡的笑意。
唐苗翻書的手頓住,低了低頭,沒說話。
沈清野笑了笑,薄唇微勾“風在吹,雨在下,就想讓你抱一下。”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吊兒郎當中有點刻意放慢了語速,溫涼的聲音繾綣著飄進她的耳朵,那一刻唐苗的腦子里竟浮現(xiàn)出千慕的影子,她微微擰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又羞又惱,“你別說了,別人會聽見的。”
唐苗深怕班主任突然轉悠到前排,又擔心被后面的同學聽見,于是她把聲音壓低,但很快淹沒在聒噪的背書聲中。
情書還沒讀完呢,這姑娘已經(jīng)害羞了。
沈清野的舌尖抵了抵唇角,目光落在女孩微微泛著粉暈的側臉,看見她長而卷的睫毛輕輕顫動,耳尖后的碎發(fā)調(diào)皮地垂落下來,他像是故意似的,忽然靠近她,閑散的語氣中帶了分認真,“天有情,地有情,親我一口行不行”
兩人的距離倏地拉進,唐苗心頭一顫,手忙腳亂地后退,下一秒“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英語書不輕不重地砸在這人的腦袋上。
沈清野漆黑剔透的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唇角玩味地勾了勾唇角,唐苗抿了抿唇,憤憤地瞪他。
周圍靜了一瞬,后排正在背書的同學早就注意到兩人不尋常的動靜,“啪”的一聲響之后,他們齊齊看向第一排的人。
老葉好巧不巧地剛好從后排走過來,一見平時乖巧溫順的學習委員,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自己的同桌動手,還是在時間如此寶貴的早自習上
老葉氣得擰眉,二話不說朝兩人走過來,神情嚴肅,聲音也拔高了好幾度“你們兩給我出去站著一點學習的樣子都沒有”
沈清野早就習以為常,他懶洋洋地聳了聳肩,一點也沒當回事,唐苗拿著課本跟在他身后,目光要是能化作子彈,前面的這人早就被她射出千萬個窟窿。
兩人并排站在了走廊,唐苗氣呼呼地翻著英語課本,偏著腦袋,一點也不想看到他。
沈清野依舊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他雙手插在兜里,目光淡淡地瞥向身旁的人。
靜了半晌,沈清野淡淡開口,語氣難得的認真“我不是故意的。”
唐苗憤憤地瞪他“你是有意的。”
沈清野一哽,長指蜷起摸了摸鼻尖,偏頭打量她,有些不大確定地問道“咱們這算是和好了吧”
是什么竟給了他這樣的錯覺
唐苗頓了頓,低頭看著書本上的單詞,早就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背到哪一個了,她微仰著腦袋,瓷白的小臉嚴肅又認真,憤憤道“想得美。”
說著,她抗議似的邁出幾步,與他隔開一段距離,像極了炸了毛的奶貓。
沈清野吃癟,挑眉看著她的動靜,唇齒間細細地嘖了一聲。
唐苗似乎鐵了心要跟他冷戰(zhàn)到底,沈清野幾次想跟她說話,都被這姑娘一個冷眼剎住車。
趁著下課時間,唐苗直接去找文冠南,那封滿篇土味情話的情書絕對不能送給周錦明,這可是以吳悅的名義送的,唐苗已經(jīng)坑了吳悅一次,這次不能讓她被沈清野繼續(xù)坑。
于是當唐苗氣勢洶洶地去后排要情書的時候,文冠南被她這架勢嚇到,“苗苗啊,我說你平時看起來挺溫順的,怎么碰上野哥的事兒一點就炸啊”
文冠南吊兒郎當慣了,一開口直接叫起了唐苗的小名,王嘉偉睨他一眼,“你會不會說話啊,苗苗是你能叫的嗎”
一聽這話,唐苗頓時覺得王嘉偉這人跟文冠南和沈清野一比順眼多了,緊接著王嘉偉又是一句,“苗苗是野哥叫的,咱們得叫人嫂子。”
唐苗的臉倏地一熱,此時站在后排的位置,羞得只想找個地洞鉆進去,此時吳悅剛好不在,她連忙向文冠南要“你趕緊把那封信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