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林城,天氣還是悶悶的熱,烏云席卷著熱浪將整座城市密密實實的包圍。
低調(diào)沉默的黑色轎車伴著昏沉的夜色疾馳在高速公路上。
車內(nèi),司機老周如坐針氈,掌心已經(jīng)滲出冷汗,此時手握方向盤,提心吊膽地看著前方,他偶爾抬眸,小心翼翼看一眼前視鏡里一言不發(fā)的少年。
秦家的小少爺,最不好惹的一位主兒。
老周與身旁的王助理目光交匯,兩人對視一秒又心照不宣的沉默,車內(nèi)的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坐于后座的沈清野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匆匆掠過的光影投射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五官冷然利落的曲線。
本是清雋精致的一張臉,皮膚卻透著冷感的白皙,看著有些病弱。
他薄唇抿著,眉眼間隱隱透著幾分戾氣,像是骨子里帶來的,不過這幾年在秦家收斂不少。
坐在副駕駛座的王助理一路上沒敢說話,一直震動的手機,都是老板打來的電話,他竟有些猶豫要不要接。
眼見快要到達目的地,王助理終于咽了咽唾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口,“小少爺,秦先生送你回來也是出于無奈,要不是他及時趕到”
這回躺在醫(yī)院的可就是你了。
王助理說著聲音低了不少,秦家老宅滿是豺狼虎豹,沈夫人和小少爺根本不是秦家那位正主的對手。
王助理神情頓了頓,目光不經(jīng)意移向前視鏡,看到少年打著石膏的腿,他的臉上浮現(xiàn)為難之色,“秦先生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好”
未等他把話說完,耳邊忽的一道勁風,身后飛來一個尖銳的硬物危險地擦過他的側(cè)臉,然后“砰”的一聲重重砸在他身側(cè)的車鏡上。
王助理渾身僵住,車內(nèi)的空氣陡然凝滯。
他眼球微動,看到車窗隱隱碎裂的痕跡,王助理眉心突突地跳,后頸一陣發(fā)涼。
聽到聲響,老周沒敢回頭,下意識閉緊了嘴,小少爺?shù)钠夤殴炙侵赖模霸谇丶依险瓦B秦先生都不敢跟其硬碰硬。
昨天沒想到清野會跟大少爺動手,這孩子不要命的勁兒,他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膽寒,大少爺這會人還在醫(yī)院昏迷不醒。
周遭終于安靜,沈清野握著的拳頭微松,冷沉著眼望向窗外,他薄唇微抿,渾身上下透著的戾氣讓人不敢靠近。
沉寂詭異的低氣壓一直持續(xù)到車子駛向那條狹小昏暗的巷口。
老舊陳年的住宅區(qū)內(nèi),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轎車相較于周圍蕭條寒酸的建筑,顯得格格不入。
老周看了眼前面不太好走的路,默默將車速放慢,當目光注意到不遠處的人影時,他按了下喇叭。
前方正在修自行車的唐苗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回頭,卻被刺眼的車燈照得睜不開眼睛。
唐苗的古董自行車沒堅持到家門口鏈條就掉了,她看了眼滿是黑色機油的手,有些氣餒地將自行車推到路邊,試圖給那輛車讓道。
車內(nèi),經(jīng)歷過剛才的突然襲擊,王助理這會說話的聲音都有點底氣不足,“少、少爺,沈夫人說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老周心口一緊,王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不明擺著往槍口上撞嘛
他緊張不安地看向前視鏡,果然察覺后座的沈清野變了臉色,隱隱有再度爆發(fā)的趨勢。
靜了半晌,王助理有些后怕地縮了縮脖子,沒等到預想中的突然襲擊,耳畔響起少年冷冽不摻雜一絲感情的聲音,“停車。”
聞聲,老周急忙踩下剎車,黑色的商務轎車猛地停住。
明亮刺目的車燈下,光影一點一點將那道纖瘦的身形勾勒,女孩耷拉著腦袋,瑩白的耳廓偶爾掉出幾縷松軟的碎發(fā),她雙手扶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藍白相間的寬大校服下,那道身影顯得越發(fā)嬌小。
看到那女孩的第一眼,沈清野只覺得熟悉,直到她歪著腦袋看過來的時候,他才看清那人的正臉。
王助理本想說話,當察覺小少爺神情的微妙變化時,他明顯愣了一下。
車內(nèi)靜得出奇,透過車窗看向那抹熟悉的身影,少年冷若冰霜的臉倏地僵住,他瞳孔微縮,漆黑剔透的眼隱隱有暗涌流動。
唯有沈清野自己清楚,再次見到唐苗,竟讓他有種絕處逢生的錯覺。
面前的道路有些窄,唐苗原本想給司機讓路,當她扶好自行車站在一邊,才發(fā)現(xiàn)那輛車已經(jīng)停下,似乎不打算過去,刺眼的車燈一閃一閃,亮得十分囂張。
下一秒,燈滅了。
車內(nèi),王助理殷勤地準備將沈清野的行李幫忙送上去,身后的少年卻冷冷掃了他一眼,聲音冰涼,“你以為老子斷了腿,手也廢了”
被沈清野拒絕后,王助理也不生氣,于是和老周一塊將后備箱的行李拿出來,方便小少爺自己拿。
唐苗正奇怪那輛車的來歷,不多時,便見車上下來兩個中年男子,他們哼哧哼哧的動作好像在搬什么東西。
她沒再看,低頭繼續(xù)搗鼓自行車的鏈條,幾分鐘之后,遠處的動靜隨著轎車絕塵而去的聲音慢慢消失,周圍又恢復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