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區(qū)域覆蓋著磅礴的殺意, 萬物凋零、寒風肅殺,就算是身體強悍的妖獸, 在此處停留過久也會被絞殺。
故而一路走來, 安然無恙。
只是越往里, 江晚星的臉色越是蒼白。
因此處的殺意與裴遠霄同宗同緣, 他并未受到太大影響。
裴遠霄側(cè)頭看向了身側(cè)的人,眼中浮現(xiàn)不明顯的關(guān)切。他握住了江晚星的手,將自身的靈氣渡了過去。
江晚星這才好轉(zhuǎn)了過來。
可等到了中心處,就算如此也不管用了。
江晚星咳嗽了一聲, 咳出了一口鮮血,殷紅的血跡落在雪白的肌膚上, 格外得明顯。
就算是裴遠霄也能隱隱感覺到從四面而來的壓力,他將江晚星抱在了懷中:“我們出去。”
江晚星搖了搖頭:“都到了這里, 不去一探究竟太可惜了。”
裴遠霄猶豫:“可是……”
可是以江晚星的情況, 已經(jīng)不可能再繼續(xù)前進到更深處了。
江晚星拍了拍裴遠霄的肩膀,示意放他下來。
裴遠霄拗不過他,只得把人放了下來。
江晚星坐在了一塊巨石上, 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跡:“你一個人進去, 我在這里等你。”
裴遠霄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他怎么可能讓江晚星再次離開他的視線
江晚星見裴遠霄這個反應,伸手攥住了裴遠霄的手:“我就在這里,哪里都不去, 你進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傳承,馬上出來就是了。”
裴遠霄一聲不吭。
江晚星軟言軟語地勸道:“你看我現(xiàn)在這么虛弱,走也走不遠, 就算真的走了,你一會兒就追上了。”
裴遠霄有所松動。
江晚星趕緊道:“我保證不會走的。”
裴遠霄直起了腰,抬手在周圍劃下了一道劍痕,恰巧將江晚星坐著的石頭框在其中:“不準離開這里,要是離開了,我會知道的。”
江晚星哭笑不得,只得點頭:“知道了。”
裴遠霄獨自一人繼續(xù)前行,三步一回頭。
江晚星坐在巨石上,稍微恢復了一些體力,看著裴遠霄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了霧氣中。
萬物寂靜。
在這里江晚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他捻起巨石上的碎石,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玩。
小小的碎石飛至半空中,江晚星抬手一把抓住,再擲向遠處。
叮咚——
遠處發(fā)出了清脆的一聲,在四周回響。
江晚星又捏起了一塊石子,還沒投擲出去,突然聽見迷霧中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是裴遠霄的。
而是另一種,好似身披盔甲的人在漸漸靠近,同時還發(fā)出叮當碰撞聲。
江晚星直直地注視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手掌摸向了腰間佩戴著的長刀。
裴遠霄一直向深處走去。
本以為他所在的地方距離中心處沒有多遠了,可走了這么久,好像還在原地打轉(zhuǎn),距離目的地遙之又遙。
裴遠霄停了下來,朝著四周一望,眼中所見的皆是茫茫迷霧。他的心中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預感,若是這樣走去,永遠都找不到留下來的傳承。
裴遠霄思索了片刻,站在原地閉上了雙眼。他的周身涌動著靈氣,如海浪一般,一波波地延展了出去,朝著四面八方而去。
他猛地睜開了雙眼。
只見碧綠的眸子中冒出了一點金光。
隨著靈氣的涌動,金光越發(fā)強盛,隱隱蓋過了碧綠色的眼瞳。
終于,裴遠霄找到了那一點。
他朝著那個方向邁出了一步,當腳掌落下的一瞬間,整個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來到了其中一處。
這里是一片荒地。
其中插-著一柄斷劍。
無論是什么樣的神器都抵不過歲月,在靈氣流逝后,斷劍上生出了銹跡斑斑,但一靠近,還能感覺到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
劍雖斷,劍意猶在。
裴遠霄也用出了他的劍意,抵抗著斷劍的威勢。
他頂著這沉寂千年的殺意與威勢,一步步地靠近了斷劍,伸手握住了那露在外面的劍柄。
就在裴遠霄握住劍柄的那一剎那,他聽見一個近乎于嘆息的聲音。
“你終于來了。”
裴遠霄抬眸,看見一個半虛半實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一身白袍,看不清容貌,但能從周身的凜冽的殺意中看出,他正是那位千年前的太古九荒體。
裴遠霄打算先禮后兵,客氣地喊了一口:“前輩。”
“我可不是你的前輩。”白袍卻一點也不客氣,直言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的傳承而來的,可是我不想給你。”
白袍惡趣味地想。
這人千里迢迢,歷經(jīng)千辛萬苦來到此處,卻發(fā)現(xiàn)不能獲得傳承,那會是何種反應。是失望、悲憤欲絕亦或是惱怒
裴遠霄哪個都不是。
他冷淡地“嗯”了一聲,松開手,打算轉(zhuǎn)身就離開。
白袍沒想到是這個反應,直到人走遠了,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喊了一聲:“等等!”
裴遠霄不為所動。
縱使生前白袍有著滔天修為,現(xiàn)在死后也不過是一道虛影,甚至離不開這個埋骨地。他生怕裴遠霄不管不顧地走了,不再端著,而是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裴遠霄這才停了下來,矜持地轉(zhuǎn)過了身,好似是給你面子才接下這份傳承的。
白袍見裴遠霄抬腳走了回來,松了一口氣,盤膝在半空中坐下:“你一定想知道,我的傳承到底是什么吧”
經(jīng)歷了剛剛那一遭,裴遠霄立刻明白了白袍的意思,接上了他的話:“但是你不告訴我其實我也并不是很想知道。”
裴遠霄覺得他現(xiàn)在的日子過得挺好的。
只是擔憂這份傳承流傳出來,又禍害到其他人,攪和得修真界不平靜。
“不、不。”白袍直搖頭,“我的傳承,是關(guān)乎于飛升的。”
“早在千年前,天地靈氣就發(fā)生了巨變,再也無人可以飛升。我生來就是天縱之才,不到百年就修煉到了渡劫期,可就差這一線,永遠都捅不破這層窗戶紙。”
裴遠霄聽著白袍所說的話,慢慢地察覺出了不對的地方。
之前天意盟的盟主所說,太古九荒體是唯一可以無視天地巨變飛升的體質(zhì)。這白袍也是太古九荒體,不可能會不能飛升。
白袍笑道:“你肯定在想,為什么我生為太古九荒體卻不能飛升吧”
“是。”裴遠霄沒有隱瞞,頷首道,“我有所聽聞,有太古九荒體之人可以飛升。難道這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白袍的聲音冷了下來,“只是……那個人不是我。”
“你不會知道,我尋找了大半個修真界,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滿心欣喜可以飛升了,可沒想到……”
白袍心情激蕩,渾身殺意外泄,凝結(jié)成了片片寒霜飄落。
“當我接觸到天道的意識的時候,天道意識毫不留情地告訴我,只有天命之子才能成為這個人突破限制飛升之人,而我,只是他的墊腳石。”
裴遠霄若有所思。
所以這人才會突然發(fā)狂,想要滅掉整個修真界嗎
白袍看穿了裴遠霄心中所想,冷笑一聲:“自然如此,憑什么我不能飛升,卻要做墊腳石讓他人飛升”
“我不甘心。”
所以白袍想要顛覆整個修真界,找出那個天命之子將他給殺了。
可沒想到,白袍的行為都在天道的計算之中。
白袍犯了殺戒,殺了大半個修真界的人,天道才有理由出手將人封印。
正因為天道的出手,當年世間無敵手的白袍才會莫名其妙地隕落在四海秘境中。
裴遠霄:“你現(xiàn)在為何改變主意”
白袍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因為天道告訴我,你飛升了以后,天地靈氣會發(fā)生改變,可以讓后人飛升了。”
“只要我把傳承告訴你,我就可以轉(zhuǎn)世重修,再次擁有飛升的機會。”
裴遠霄思索片刻,只覺得這傳承先到他手上比較安全,至于用不用,日后再說。
白袍見裴遠霄有所松動,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決定。
但事到臨頭,他又沒有立即交出傳承,而是道:“再等等。”
裴遠霄的眉心微微皺起:“再等什么”
白袍仰頭看向了天空:“我答應了天道,再幫它辦點事情。”
裴遠霄順著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只看見一片碧藍的天空,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他站在白袍的對面,靜靜地等待著。
突然,裴遠霄感覺到了留在江晚星身邊的劍意震動。
剛開始他還以為是江晚星動了那道劍痕,可劍意再三震動,分明是抵御外力。
江晚星遇到危險了!
裴遠霄的身體先思緒一步,轉(zhuǎn)身朝著江晚星所在的地方而去。
白袍愣了一下:“誒你不想要傳承了”
裴遠霄理都不理會他一下,御風而起,身影飛快,只留下一道虛影。
還好白袍已是一道幽魂,飄在了裴遠霄的身邊,跟上了他的腳步。
“剛剛還不是說得好好的嗎”
“這可是能夠成為天道之下第一人的傳承誒!”
“你考慮清楚。”
裴遠霄遠遠看見江晚星的身邊多了一個渾身被盔甲覆蓋的人,那盔甲人手持著青銅劍,行動緩慢,但氣勢驚人。
他本就煩躁,白袍又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抬眸掃了過去:“滾開!”
白袍立刻止住了話,站在了一邊。
江晚星在盔甲人的攻勢下苦苦支撐著。他本就被這片區(qū)域的殺意所傷,還沒有恢復,這盔甲人的修為又高于他,若不是裴遠霄在走之前留下了一道劍痕,怕是早就落敗了。
可就算如此,也只是時間問題。
叮——
青銅劍又一次落下。
江晚星手中的長刀已經(jīng)滿是缺口,在這一擊下,頓時斷成了數(shù)截。還好他附近刻著的劍痕閃爍了一下,一道劍意涌現(xiàn),擋住了這青銅劍。
身披盔甲之人收回了青銅劍,準備下一次進攻。
江晚星喘了一口氣,扔下了手中的刀柄,余光瞥了一眼地上快要消失的劍痕——怕是抵擋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在下一次青銅劍落下的時候,地上的劍痕終于潰散,劍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晚星朝四面看了一眼,想著該如何逃跑才能保住一命。
只是盔甲人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連絲毫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青銅劍再次斬落。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從遠處而來,落在江晚星的面前,恰好擋住了這重重落下的青銅劍。
江晚星又驚又喜:“你怎么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