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xiàn)在,羽樹對那天所發(fā)生的一切依然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記得那天夜里,一群人舉著火把追趕兩個人,其中一人在箭雨中倒下去了,而那個從頭到腳都標志著“與眾不同”的白發(fā)女子則跑到大樹下,將他和大樹守了很久的,馬上就要成熟的果實給吃了。
那一瞬間,大樹的憤怒達到了頂峰,帶著磅礴怒意的能量沖刷著他的靈體,與大樹的情緒產(chǎn)生了共鳴,一時之間只覺得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悲傷、恐慌和無處發(fā)泄的憤怒。下一秒,他竟然義無反顧地從樹上跳了下去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撲到了那個女子的面前,然后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羽樹在一個昏暗又狹窄的地方再次醒來,有點不知所措。
這個地方充滿了他期待的果子或者說是大樹身上的氣息,周圍籠罩著勃勃的生機和活力。
可是他根本看不清周圍的狀況,他試著呼喊大樹,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身為靈體的他四處流竄著,摸不清方向也找不著出口。
也不知道在這個地方呆了多久,身為靈體的他竟然覺得有些累了。這是之前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狀況,一陣陣倦意洶涌而來,羽樹勉強支撐著自己尋到了大樹氣息最濃郁的地方,然后閉上眼,任憑困意涌上心頭。
看來這個夢就到此為止了,羽樹有些遺憾。踏上旅途的美夢果然一到關(guān)鍵之處就會中斷,他對此頗有經(jīng)驗。
他會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醒過來嗎他這么想著,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擠。
羽樹很快便睡著了。
等羽樹睡得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了光亮,但是他覺得還有點困,于是翻了個身又混混沌沌地睡了過去。
大筒木輝夜的心里有些復雜。
她的丈夫把自己當成妖女而追殺自己,忠心耿耿的侍女愛野死于亂箭之下,她自己則為了保護肚子里的孩子提前吃下了神樹的果實。現(xiàn)在,她的兩個孩子羽衣和羽村都已經(jīng)平安出生了,可是她卻奇怪地發(fā)現(xiàn),自己肚子里還有一道生命的氣息雖然很弱。
摸著生下雙胞胎后癟下來的小腹,她看著躺在身邊咿咿呀呀活力滿滿的兩個孩子,忍不住伸出手,一一撫摸兩個孩子稚嫩的臉蛋。
無論如何,她都會保護好她的孩子們。
第二年,大筒木輝夜再次生下了一個男孩兒。比起繼承了她的白眼,五官肖似丈夫的長子羽衣、肖似她的次子羽村,這個孩子除了沒有繼承她的白眼之外,簡直完全就是她的縮小版。
看著捏著小拳頭睡得正香的小嬰兒,大筒木輝夜的神色有些莫名。她一動不動地端坐在放置了小嬰兒的榻榻米旁,如瀑的白發(fā)像打開的扇子一樣鋪散在她身后,給人一種驚異的美感。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動了。
抬起手,她動作溫柔地摸了摸幺子額上的小角,輕聲道“羽樹,你就叫羽樹。羽衣和羽村是你的哥哥哦。”
四仰八叉睡在一邊的雙胞胎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哼唧兩聲,動動胳膊踢踢腿又接著睡。
而被她叫了名字的小嬰兒則嘴巴動了兩下,似乎也是在回應她。
見狀,原本面無表情的大筒木輝夜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羽樹迷迷糊糊醒來又睡去幾次,不過每次醒來的時間都不長,每次醒來唯一的感受是“啊天還沒亮,還不到起床時間”。于是他就這么心安理得地接著睡下去。
他再一次清醒的時候,天倒是亮了,但四周亮堂得幾乎有些刺眼。
他記得晚上睡覺前把窗簾拉上的啊鬧鐘還沒響呢,奈奈媽媽和留克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拉開窗簾的才對除此之外家里還有誰哦對了,昨天里包恩回來了,該不會是那個家伙干的吧
這么想著,他瞇著眼想看床頭的鬧鐘,然后他驀地發(fā)現(xiàn),自己非但不能順利轉(zhuǎn)身,甚至眼前一片霧蒙蒙的根本看不清楚。
嗯怎么回事他為什么轉(zhuǎn)不了身了為什么看不清東西了咦咦咦他的胳膊怎么也動彈不了
羽樹幾乎是驚恐地睜大眼睛,然后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團模糊的影子他被嚇了一跳,嘴巴一張,竟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這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悅耳的輕笑聲,緊接著他就感覺自己被人托著抱了起來嬰兒抱的那種。
咦咦咦什么人能把已經(jīng)八歲的自己當成小嬰兒抱起來這里難道是巨人國嗎不對,等等難道說,他開始做今天晚上的第二個夢了嗎
這個問題,在羽樹終于可以看清眼前的東西時,得到了解答。
他看著跪坐在他身邊的,十分眼熟的白發(fā)女子,已經(jīng)確定這是第一個夢的延續(xù)了。
什么巨人國,什么把自己當成小嬰兒抱起來的根本就是因為他變成了一個小嬰兒啊而且這個延續(xù)的夢里,他的媽媽竟然就是白發(fā)女子對,就是把他和大樹心心念念盼著成熟的果實吃掉的那個人
夢里真是什么神奇事情都能發(fā)生
而看不清東西什么的,只是作為小嬰兒的他視力還沒發(fā)育完全。動彈不了就更不用說了,被襁褓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怎么可能動彈得了嘛
羽樹有些郁悶。
雖然不再是背后靈,也擁有了身體但他依然還是沒辦法自由行動啊
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唉希望夢里的時間可以進行飛速跨越,比如像是“一轉(zhuǎn)眼時間就過去了”“時光飛逝”“十年后”什么的,奈奈媽媽在看的電視劇不也就是這樣嘛
顏色淺淡又稀疏的小眉毛輕輕皺起,躺在被褥上的小嬰兒一副思考人生的嚴肅模樣。
“啊啊啊”
一道陰影投下,羽樹的頭頂頓時一黑,有什么家伙在他腦袋上近距離地制造著噪音,甚至還在他臉上滴了幾滴口水。
“呀”別鬧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羽樹無比嫌棄地揮了揮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被裹在襁褓里了“ia”地一下拍到了什么軟軟的東西。
咦不斷來回啪啪兩下。
手感還挺好
羽衣對弟弟的好奇被這不斷的巴掌給打得不翼而飛,幼小的孩童哇地一下就哭了。羽村看了看自己哭得委屈卻依然傻待在原地任拍打的哥哥,又看了看扇哥哥巴掌扇得“咯咯”笑的弟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自己的母親。
大筒木輝夜抬起寬大的袖子遮住了上揚的嘴角,目光柔和地看著眼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