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懷愫/文
謝玄氣那兩個道士狗眼看人低,先帶小小去成衣鋪買了一身新衣裳。
他一進(jìn)門就相中了一身海棠紅的襖裙,雖是布的,卻染得均勻,袖口領(lǐng)口繡綴著海棠花苞,小小穿上身上又好看又保暖。
謝玄給小小挑了件漂亮的,自個兒卻要了玄色粗布的單衣,耐臟又結(jié)實(shí)。
小小抱著新衣,難得有些歡喜,她的衣裳要么是灰要么是藍(lán),多數(shù)還是謝玄穿剩下的,要不然就是功德主布施的舊衣。
長這么大,還沒穿過新裙,雪白的小臉上浮現(xiàn)淡淡紅暈。
謝玄看她高興,夸口說道:“以后師兄有了錢,讓你日日都換新衣穿。”
小小仰起臉,“嗯”一聲,她一點(diǎn)也不覺得謝玄做不到,師兄答應(yīng)她的,從來就沒說假話。
買了衣服,再去鼎香樓叫上幾個好菜。
小小把饅頭軟餅放進(jìn)布口袋,遲疑問道:“真的不管了?”
謝玄滿不在乎,撕了半只雞腿放到小小盤中:“咱們盡人事,聽天命,管嘛還是要管的。”還要求土地爺告訴他們師傅的去向呢。
白家去不了,還有那個蔣大戶,他才是女鬼要找的人。
兩人吃飽喝足,還回春來客棧要了一間房,放下行李,謝玄便帶小小出門去。
“咱們?nèi)ツ膬海俊?
謝玄嘴里叼了根草,一笑:“盡人事去。”
穿街過巷,走到一棟豪宅高門前,宅門上刻著一個“蔣”字,小小往宅頂一望,整個蔣宅烏云罩頂。
謝玄躬身搭著小小的肩,望著蔣家門,十分篤定地道:“那個一陽觀的道士,再怎么目中無人,也該有些真本事,他一起壇,女鬼只能來找蔣文柏了。”
兩人就在巷子口的糖水?dāng)偵献拢藘赏胩撬龋弊饺丈先龡U,蔣文柏才帶著兩個小廝,慢悠悠出了門。
白雪香送信說自己身上不方便,他便不往梨花小院去,轉(zhuǎn)到另一間小院前。
原來他不止白雪香一個相好。
謝玄看時(shí)機(jī)差不多,從懷中掏出羅盤,口中念念有詞,悶頭往前,走到蔣文柏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蔣文柏吃飽喝足,正要尋個地方快活快活,見就有人撞上來,對兩個小廝一點(diǎn)頭,小廝從口袋里摸出幾個錢來。
一陽觀的小道士常常下山打秋風(fēng),他們都習(xí)以為常。
誰知謝玄擺擺手,從口袋里摸出張符,肅正了臉色:“我在遠(yuǎn)處便望見你身上邪氣纏繞,特意趕上奉送靈符一枚。”
蔣文柏還未說話,小廝就伸手推搡謝玄:“小雜毛,騙到你爺爺頭上來了。”
蔣文柏滿不耐煩的抬眼一掃,剎時(shí)眼前一亮,伸手推開小廝,從頭把小小打量到腳,臉上帶笑:“這位……這位小道長,可是一陽觀的?”
“我與師妹是紫微宮門下,云游到此。”謝玄張嘴就給師兄妹二人按了個頂極道門。
蔣文柏?fù)u折扇的手一頓,紫薇宮是個惹不起的地方,可他在風(fēng)月場中十?dāng)?shù)年,生平罕見這樣的絕色。
這番容光逃得過別人的眼,卻逃不過他的,又把謝玄打量一遍,伸出折扇道:“既然如此,還請兩位小道長到舍下小住,替在下參詳參詳化煞的法子。”
一雙眼睛沾在小小身上,拔都拔不出來。
謝玄縱然沒有小小的眼睛,也知道蔣文柏動的是什么心思,死到臨頭竟還敢動色心,他心中冷笑,假意沉吟片刻,這才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蔣文柏讓小廝帶他們回蔣府,自己還進(jìn)小院,與那幫狐朋狗友聚會。
蔣文柏的夫人袁氏,是個中年美貌婦人,看上去斯斯文文溫溫柔柔,與嬌滴滴的白雪香完全是兩付模樣。
袁氏聽說丈夫請來兩個道長,出了見了小小謝玄一面,臉上笑意團(tuán)團(tuán)。
她溫言道:“既是大郎請來的客人,趕緊預(yù)備屋子,再辦一桌好酒水給道長接風(fēng)。”
還真給謝玄小小預(yù)備了兩間屋子,比白雪香預(yù)備的那一間更奢華些,謝玄一關(guān)上門便往錦被里一躺。
小小坐在床沿,提醒謝玄:“那蔣夫人不是好人。”
憑她笑得再慈和也無用,她的心思明明白白落在小小眼中。
謝玄長腿一搭,伸手摸了塊點(diǎn)心啃起來,自己啃了還不夠,又往小小嘴里塞了一塊,嚼了滿嘴的點(diǎn)心渣子:“不急,先看看這對夫妻冤不冤。”
“要真是活該,那咱們正好發(fā)筆財(cái),就是不鬧鬼,也讓叫鬧。”
土地只差人辦事,不給人銀錢,盤纏還得自己掙,蔣文柏要不是好人,刮他的油水就算是劫富濟(jì)貧了。
直到入夜時(shí)分,蔣文柏才回來。
謝玄耳朵一動,隔著兩重院門,聽見門口響動,知道是蔣文柏回來了,他隨手抽出一張靈符。
小小伸手接過,把符紙疊成紙鶴的模樣,抖開兩只翅膀,交到謝玄手上。
謝玄推開窗伸出頭,見院中左右無人,攤開手掌,把紙鶴露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