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岑安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么粗暴的人,被拍開的手僵在空中有些茫然。
他在被厲聲訓斥的那一刻只感覺頭腦一片空白,情緒如潮水一般在內心翻騰。
也就在此刻,窗外遠處的落葉開始如漩渦般翻卷,如同受到了無形的感召。
葉肅直接站起身來,給保安處打了個電話:“這里有人鬧事,把他帶走。”
田頗這時候終于疼到話都說不出來了,抱著肚子一個勁打滾,差點碰翻了旁邊的凳子。
沒過一會兒,兩個虎背熊腰的保安就把那男人給扛了起來,如同帶走一頭野豬一般強行把他拖走。
岑安愣了好一會兒,半晌都沒說話。
他的表情有些沮喪和為難,桌上的盆栽葉子也蔫了下來。
葉肅心想這活了一千年的妖精怎么單純的跟個小朋友似的,只掃了他一眼便繼續(xù)接診病人。
四五個病人或笑或哭的出了診室以后,辦公桌旁的小實習生還是悶悶地沒有說話,但也記著幫他整理文件和病歷。
葉肅抿了一口咖啡,心想這種時候就讓他自己消化一會兒就行,晾著晾著應該就想通了。
醫(yī)院里人流量這么大,每天碰見幾個人渣和傻逼也并不稀奇。
他放下馬克杯,又抬頭看了眼背過身擦桌子的岑安,心里有點煩躁。
一開始就該讓這笨蛋被那犬妖給吞掉,現在還得想該怎么哄。
葉肅縱橫妖界腥風血雨這幾百年,金盆洗手以后哪怕輪值兒科都板著臉沒哄過人——何況這破事又不是他干的?
“又在想什么?”他冷冷道。
岑安把抹布洗干凈掛好,又坐了回來。
看那表情,就跟個在幼兒園被欺負了的小可憐似的。
葉醫(yī)生眉頭一跳,難得有耐心的聽他念叨一會兒。
“……為什么,他們會這樣對醫(yī)生呢?”小青年喃喃道:“為什么他們寧可信網絡,都不肯信醫(yī)生呢?”
岑安以前也被粗暴的對待過,很多次。
做洗碗工的日子并不算好過,有些廚子脾氣火爆,免不了要吆喝幾句逞逞威風。
他心性單純,對這些不快的事情也都一笑置之。
問題是,醫(yī)生是舍己度人的職業(yè),哪怕通宵無法坐下都要做手術救人。
在他旁觀和實習的這些時間里,不僅僅是田頗這一個人會這樣粗魯蠻橫。
有人會當場訓斥醫(yī)生查體時‘動手動腳’,有人看病時插隊不掛號還要求葉肅擺笑臉。
他們……為什么會這樣對待本應要救治他們的人?
葉肅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完全沒有和幼兒園小朋友談心的經驗。
“這樣……不公平。”岑安看向他道:“那些師哥師姐,他們要學接近十年才能坐在這里。”
可就是有人寧可相信網上的藥方和療法,都不肯聽他們多解釋一個字。
“岑安。”葉肅簡短道:“無知是一種很悲哀的事情。”
“但許多人的無知,都不是他們可以選擇的。”
家庭條件,成長經歷,身邊環(huán)境的影響——能夠保持理性和客觀的人,一直都是少數。
而教養(yǎng)這種看起來本應人人具備的東西,在某些群體里其實也是一種奢侈品。
岑安怔怔的看著他,低頭嗯了一聲。
葉肅瞅了一眼那還蔫著的小綠苗,本來想轉身回復幾封郵件,敲了幾下鍵盤還是停了下來。
愚蠢的植物就是麻煩。
他直接抬手按住岑安的肩,讓兩人再次對視。
玄墨般的瞳眸里有道銀光一閃而過,無聲地抹除著一段記憶。
人類的腦子太脆弱,但這笨蛋應該經得起折騰。
岑安表情有些茫然:“葉醫(yī)生?”
葉肅怔了一下,意識到有哪里不對。
他沒有忘記與那個人有關的事情——而且記憶也完全沒有被影響。
這不可能。
岑安被葉醫(yī)生盯得有點后背發(fā)毛,努力進入實習生的狀態(tài):“我會振作的!這是小事情!”
葉肅皺著眉保持著按住他的動作,眸子再次有道銀光一晃而過。
“您說話啊……”岑安試圖緩和氣氛:“等會科里好像還有個會吧?”
男人松開了他,徑直轉過椅子繼續(xù)回復郵件。
他有點走神。
葉肅是何等大妖——十歲時毛還沒長齊就頑劣到快掀翻整個長月丘,百歲時溜到回夢川里竊走天璣石,還沒成妖便已經讓葉十九的惡名傳遍三界,完全是紈绔子弟之中的妖中龍鳳。
他原本就血統(tǒng)特殊,天生靈力雄厚又根骨奇佳,青春叛逆期那會兒連仙人御駕紫鸞鳥都敢強行叼走吃個干干凈凈,沒少被親媽拎回去暴揍教訓。
然后在三百歲之際一把火將溯光臺噴成了渣渣。
要不是廝殺太多陰德驟減,以他的資質論道修仙,速度怕是能比坐波音747還快。
后來等中二叛逆期終于過了,家里又橫生出好些波折,葉肅才終于改了脾氣,回人間行善積德收斂心性,繼續(xù)等一個飛升半仙的機緣。
——這一等就是兩百年,博士都讀完四個了也沒瞧見影兒。
這位葉醫(yī)生雖然不做大哥很多年,但論殺人放火拆家分尸還是樣樣精通,攝念改憶之術打小就玩的出神入化,一雙狐眸完全繼承了親媽的精髓。
然而他隨手撿的這家伙居然連著破了兩次——岑安可連個小妖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