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黑暗中凝望著彼此,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 卻好像又都看得清清楚楚。過了半晌,謝煊又才低聲道:“那我走了,不然天亮了,會被人發(fā)現(xiàn)。”
采薇點頭,啞聲道:“你小心些。”
謝煊道:“如果……”喉嚨卻忽然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后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只能深呼吸一口氣,用手指在她臉頰胡亂擦了擦,又湊上前安撫般親了下她的唇。
那上面有他從來未嘗過的苦澀, 他知道那是她的淚水。
他心中一陣?yán)⒕魏捅瘣? 深呼吸一口氣,輕手輕腳下床, 跨上窗戶, 回頭深深看了眼床上黑暗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采薇望著那空蕩蕩的窗口, 心臟壓制不住重重跳著, 不由自主摸了把臉頰,上面早已經(jīng)濡濕一片。
后半夜似乎變得無比漫長,她沒能再入睡, 在度日如年中輾轉(zhuǎn)反側(cè)許久,終于等到天空露了魚肚白,安靜的沁園, 響起傭人們窸窸窣窣的動靜。
心不在焉地吃過早餐,采薇回到屋子里,
找出自己在幾大銀行的存單,想了想,朝前院走去。路上遇到還未出門的程展,她將人叫住:“程大哥,今日爸爸安排了你做什么了嗎?”
程展笑著搖頭:“四少五小姐這幾日在家,老爺都沒出門,我便沒什么事。”
采薇道:“那你幫做點事如何?”
程展笑說:“五小姐盡管吩咐。”
采薇道:“你跟我去一下我四哥那邊。”
“好。”程展從善如流跟上。
到了青竹的房門前,采薇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正彎身搗弄著什么的青竹,像是嚇了一跳般,驀地轉(zhuǎn)身,一雙手欲蓋彌彰般藏在身后。
“你作何?”他皺眉問。
采薇走上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向來西裝革命油頭粉面的江四少,今日難得穿了身短打,顯然是打算出門的樣子。
“要出去?”
青竹支支吾吾道:“在家悶了幾日,出去隨便逛逛。”
采薇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去做什么?那不是你該做的,老老實實在家等著消息。”
青竹豎著眉頭道:“我怎么坐得住?萬一……萬一他們失敗,怎么辦?”
“如果真失敗,你覺得你去了就能改變?”
青竹一時無言。
采薇伸手去拉他的手。
青竹急道:“你干嗎?”
采薇沒理會,生拉硬拽,將他的手拉出來一截,果然看到一只勃朗寧手/槍。
她身后的程展也瞧見了,嚇得眉頭一跳,趕緊走上前一把奪過那把槍,厲聲道:“四少爺,你拿槍做什么?老爺交代過你不準(zhǔn)碰這些的。”
“你還給我!”青竹急得大叫,推開采薇去奪槍。
然而程展什么身手?不過兩招就將人制住,還迅速卸了彈夾。
見青竹還要上前搶搶,采薇用力推開他:“你住手!”
青竹見妹妹板著臉動怒,到底是悻悻停下了動作。
采薇轉(zhuǎn)頭朝程展道:“程大哥,你看著我四哥,在中午之前,不能讓他出門。”
程展不明所以,猶疑著問:“五小姐,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采薇道:“具體事情你不用問,也別告訴爸爸,總之看著四哥就行。”
程展不是個好奇的下人,看了看兄妹倆,點頭道:“明白。”
青竹憤憤地坐在凳子上,道:“妹妹——”
采薇上前握住他的肩膀,好整以暇道:“哥哥,今天的事不是鬧著玩的。他們有自己的計劃,既然沒把你算進(jìn)去,你去了不僅幫不上忙,可能還會攪亂他們的計劃。你還年輕,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做,不能在這種時候白白丟了性命。”
青竹望著她那雙凝重的雙眸,終于不情不愿妥協(xié)下來,點點頭道:“好吧。”
采薇舒了口氣,從手包中拿出一個小荷包:“這個是我存在幾家外資銀行的錢,你到時候轉(zhuǎn)交給楚辭南,就說這是我支持南方起義的。”
打仗需要大量的錢,據(jù)她淺薄的歷史知識,南方發(fā)起護(hù)國戰(zhàn)役后,為了籌措軍資,經(jīng)濟(jì)滯后的云南四川,只得解禁鴉片。這筆錢應(yīng)該能幫到他們的大忙。
青竹錯愕地看向她。
采薇笑了笑,故作輕松道:“你還不知道吧?這兩年我用爸爸給我的嫁妝,多賺了一倍的錢。”
青竹汗顏道:“妹妹你怎么這么能干?”
采薇笑說:“不過是借著歐洲打仗發(fā)了筆橫財而已,談不上能干,以后你留洋歸來,會比我能干很多倍。”
青竹捏著小荷包,憂心忡忡道:“也不知道他們今天會不會順利?蔡將軍可不能有事。”
采薇道:“我相信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