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眼前的臉俊俏漂亮, 此時正滿含擔憂地緊盯著她,卻是談玉。
她冷冷地推開談玉, 方才雖然她已經(jīng)提前服用過解藥, 但還是有點被迷藥影響到,所以剛才才會神志不清, 竟以為是他回來了。楚曦隔著一段距離看著談玉皺起眉頭來, 語氣一下子變得冰冷起來:“我囑咐你的事情呢,你都忘了是嗎”
談玉像是被揪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慢慢垂下頭, 支支吾吾道:“我不放心你...鄭以安有沒有傷到你...”
楚曦覺得腹上收縮的痛意更劇烈了, 她甚至連臉上的平靜都維持不住, 小手猛地揪住了談玉的衣袖,臉上的表情像是要裂開一樣。
“你怎么了”
談玉頓時慌了, 他還從未見過她這么不加掩飾的疼痛, 他覺得自己的心肺似乎也跟著她一起疼痛起來。
“我...我可能要生了,”楚曦擰緊秀眉, 有氣無力地拽著他說,“你快去幫我...幫我把鄭以安送到許宜潼床上,我怕是顧不上這些了...”
談玉看著她痛苦的表情一顆心高高懸了起來, 他小心地扶住她, 盡力掩住語氣里的焦灼:“你這個樣子, 讓我怎么放心去。”
楚曦的表情卻驟然兇厲起來, 她猛地揮開談玉的手瞪向她,只是她渾身都失了力氣,這瞪過去看起來也毫無威懾力。
談玉慌忙圍到她周圍, 伸手小心護著她的身子:“你別急,你說什么我照辦便是。”
“你現(xiàn)在立馬將他送到許宜潼床上,就是趙國公的嫡女,我一直拖著沒處置他們,就是為了今日...”楚曦微微佝僂了身子,眼睛卻絲毫不放松地盯緊談玉道,“那邊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既然你能知道他覬覦我,保不齊旁人也會知道,許宜潼本就長得和我有幾分相似,就讓他們狗咬狗去吧...”
“我知道了,不用說這么多,我都會替你辦好的。”談玉瞧見她這個樣子只覺得心痛如絞,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如瓷娃娃一般脆弱的她,但他對女子生育根本束手無策,“你...現(xiàn)在要怎么辦”
楚曦卻撐著一口氣拽著他繼續(xù)囑咐說:“次日一早,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鄭以安死在了那里...然后...”
她突然緊緊皺起了眉頭,掌心一滑拽住他衣袖的手就脫落而去,談玉忙在她倒地之前接住她快步走到床前。看見鄭以安還瞪著眼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談玉眼中猛地涌過無窮無盡的怒意,他伸手拔出插在鄭以安襠處的利刃,高高地揚起手將之狠狠插進了鄭以安的胸膛,然后將已經(jīng)斷氣的鄭以安一腳跺下了床。
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將楚曦放在床上,輕輕撩起女子因疼痛緊貼在額角的發(fā)絲:“我去找太醫(yī),你等著。”
楚曦卻一把拽住他,她疼得臉容蒼白,卻依舊堅持著囑咐他說:“然后鄭以安帶進京來的兵將就會大亂,你就趁機控制住他們...記住,不要讓人看出端倪...你可以殺了趙國公府的人,來籠絡(luò)人心...”
談玉微微有些訝異:“殿下...那趙國公是你的娘家,真要我趕盡殺絕嗎”
楚曦捂著一陣陣抽痛的肚子輕輕閉上眼睛:“我從來沒有娘家...我留著他們不是因為我仁慈,只是為了今日...”
“好,”談玉沒再猶豫地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一定盡數(shù)為你辦成。”
就在這時絳鶯突然飛沖進來,看著殿內(nèi)鮮血橫流的景象控制不住一下便跪倒在床前,她緊緊盯著楚曦的下裙,表情驟然驚恐起來,只見玉色的堆花襦裙上已經(jīng)被血紅浸透了。
“殿下,您已經(jīng)見紅了,這孩子要出生了,奴婢讓嬤嬤進來吧!”
楚曦卻依舊緊緊盯著談玉,死死拽著他的衣袖,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道:“我囑咐你的,一定都為我辦成,你控制鄭以安手底下的人一定要及時...然后讓他們在皇城附近待命,我另有吩咐...有人在背后一直觀望著,你一定要趕在他之前...”
“我知道我知道,”談玉已經(jīng)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你別再說話了,快讓接生婆子進來吧。”
“如果你做不到,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楚曦緊緊盯著他,玉手因為太過用力泛出青筋,“我把這一切都交給你了,你一定要為我辦好...”
“殿下,臣以性命擔保,絕不會讓您失望。”談玉輕輕打斷她,忍著心中的抽痛,對她勉強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臣去了,您一定要好好的。”
楚曦這才松了一口氣,無力地墜下了緊攥住他衣袖的手,絳鶯慌忙去叫穩(wěn)婆和醫(yī)官。談玉站起身子,從旁邊扯下深色的布幔,將鄭以安的尸身裹住朝外走去,他的手指骨節(jié)因為過于用力而泛出隱隱的青色,他知道她不信任他,她只是沒有辦法才將這事交給他。
其實有一句話他還沒說,他不期翼著她原諒他,他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
只要她能好好的,就算讓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他已經(jīng)不再是一年前,那個蒼白瘦弱需要她來袒護的少年,他此次回來的所有意義,都是為了守護她。
所以...她一定不能有事。
鳳棲宮的燈火已經(jīng)亮了足足一夜了,天光一點點熏染過漆黑的夜空,將巍峨高大的皇城一點點收入進明亮的寬大衣袖中。周圍的一切都亮堂起來了,可唯獨鳳棲宮里依舊是一片陰暗的凄風慘雨。
楚曦已經(jīng)疼了整整一夜了,一開始的慘叫漸漸地消弭在慢慢襲來的黎明里,盡管身下的疼痛依舊一陣緊過一陣,可是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叫喊了。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汗水緊緊釘在了被褥上,這種疼痛是她兩世為人從未經(jīng)受過的,就連前世的死亡,也沒有這般綿長且看不到盡頭的折磨。疼痛漸漸從肚腹蔓延到全身,她喉嚨火辣辣的只能發(fā)出沙啞支離破碎的聲音。她因為脫力昏厥過去,卻再一次地被那疼痛折磨得生生醒轉(zhuǎn),周圍一切人的臉都已經(jīng)在她視線之中模糊了,她聽不到任何聲音,感受不到任何東西,唯獨只能覺察到那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