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朝臣們無不覺得此事荒謬至極,可慢慢地他們竟也習(xí)慣了。皇后如今懷著龍嗣, 雖還不知是男是女, 可如今陛下失蹤,她和她肚里的孩子確實是他們效忠的對象。
而且這個女子也只是看起來柔弱,實際上手段卻厲害得很, 一些有心復(fù)辟前朝的老臣, 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她除去。本來在陛下的鐵血手腕下已經(jīng)分崩離析的世家, 在她手中也更快地衰落下去。
自元景帝登基以來朝中勢力就一遍遍地被清洗, 盡管這中間有些不少掙扎與反抗,可還是能在保守派迅速地代謝中讓人深深意識到, 已經(jīng)改朝換代了。
一些寒門子弟有了更多的機會,新的勢力在不斷地建立, 若不是洛曄突然出了事,也不會給那些人負(fù)隅頑抗的喘息機會。
楚曦深深地明白這個道理, 幸好洛曄從不把她當(dāng)作見識短淺的女子,每天發(fā)生了什么事也都回來告訴她。他后來愛惜她的身子, 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夜夜瘋狂地要她,但又怕她覺得無趣,便將每天發(fā)生的重要之事告知她。
盡管她本不愛聽那些政事, 可只要他說的, 她都愿意好好聽著。沒想到之前對朝堂形勢的了解, 如今倒幫了她的大忙。
雖然朝堂上反對她的人很多,但也有不少人是洛曄新提攜起來的,如今洛曄出了事, 他們也愿意奉她肚里的孩子為主。即使這樣楚曦每日還是小心萬分,不論飲食還是用度上都不敢有絲毫懈怠,原先她只是一個不理俗事的小女人,可如今她卻主動站去了風(fēng)口浪尖上,若是她不站出來,她就無法替夫君和孩子守住他們的東西。
無數(shù)人想要她死,無數(shù)人躲在暗處等著她肚里的孩子出事。只要孩子一沒,他們就有了理由名正言順地造反,所以她不能出事,更不能叫孩子出事。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利用他們的孩子,利用還未成型的他,去阻擋四面八方的明槍暗箭。她只希望洛曄能夠快點回來,她真的不知她還能撐到幾時。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狀況越來越差,可是她連太醫(yī)都不敢去請,她怕有心人會拿此做文章。
朝臣們每日被困在這怡和殿中,甚至連尋花問柳的時間都快沒有了。他們似乎比陛下在時更加勤勉,不論哪方出現(xiàn)了天災(zāi)她總是第一時間要他們拿出對策來。不知這女子動了什么心思,竟對他們每個人了如指掌,不論是調(diào)遣還是派人都恰到好處地相互制衡,既不影響他們施展才華又不給他們節(jié)外生枝的機會。
盡管他們還未曾習(xí)慣對女子卑躬屈膝,可那日韓侍中和趙國公的下場他們都看到了,這個女人雖看起來柔弱,但真觸及到她的底線她又會變得毫不留情。“大周”兩個字也成了朝堂之上的禁忌,失去了帶頭者,越來越多的人小心翼翼地盡量不去觸及,畢竟這是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
女子干政確實荒謬,可她肚子里的那個孩子又讓他們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而且林太師和宋國公都對她言聽計從,對她的話宛若圣旨一般聽信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灌了湯。
“北方的凍災(zāi)實在是太嚴(yán)重了,可偏偏最近因為戰(zhàn)亂不休糧食緊缺,自從鄭以安叛變后,他儼然就成了北疆一代的霸主,整日搜刮民脂卻不顧百姓生死。若是發(fā)糧賑災(zāi),就會折損供給將士們的軍糧,依臣看來,只能不理北方的凍災(zāi),先將眼前的戰(zhàn)事解決了再說。”
“不可,”御史大夫張佳其阻攔說,“若是這樣民心脫離,大夏會徹底失去北方一帶。”
“可戰(zhàn)事本就吃緊,若放棄給將士的
供糧后果難料,可能會給北詔平?jīng)隹沙弥畽C,這樣后果將更嚴(yán)重。”中書令爭辯道。
張佳其皺起眉頭:“可北方大面積凍災(zāi),各處缺衣短糧,若是不管百姓的死活,我們和鄭以安那逆賊又有什么區(qū)別。朝廷若是再不管,就是眼睜睜地看著百姓餓死。”
“可如今國庫根本就沒有余糧,朝廷也不可能都兼顧到,有些犧牲也是在所難免的,若是我們放手不管,說不定會激起百姓的逆反心,反抗鄭以安呢。”
“得了吧,鄭以安是怎樣的人中書令難道不清楚”張佳其微微嘲諷道,“鄭以安巴不得朝廷放手不管,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占據(jù)北方,到時候北方百姓死的死,傷的傷,豈不是更有利于鄭以安為所欲為”
中書令還欲再說,卻聽到一聲略帶疲憊的女音自簾子后面響起來。
“行了,別再爭了。”
一只纖纖玉手慢慢掀開紗幔,楚曦那張精美絕倫的臉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百姓不能不管,立即開放國庫前去賑災(zāi)。”
“那將士們怎么辦”中書令立馬急了,“若是放糧賑災(zāi),那將士們的供糧就會吃緊,再加上現(xiàn)在天氣嚴(yán)寒,殿下你不能因為一時不忍,就不顧將士們死活啊。”
“受凍嚴(yán)重的只是北疆一帶,鄭以安雖然猖狂,卻依舊在那邊跟大夏僵持著,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時不時地騷擾百姓罷了。放糧賑災(zāi)時一定派人小心保護,萬萬不可落到鄭以安手里。還有,立即派人通傳附近的州往前線運糧,以封官進爵為條件,朝各地富商募糧,不妨獅子大張口一些,肯定會有人愿意出資的。這樣差不多就能撐過最艱難的時候了。還有張御史,你派人加強對各地官員的監(jiān)督,如今糧草如此短缺,定是有人存心克扣。若是發(fā)現(xiàn)有貪污者,不用稟報本宮,立馬處置,定要起到震懾百官的作用。”楚曦驀地說了這么多話感覺有些疲憊,她伸出手扶了扶玉額繼續(xù)道,“加強對北疆那一帶的聯(lián)系,不論多難,都不可放棄百姓。本來現(xiàn)在大夏就形勢危急,之所以謠言四起卻沒有引起大亂,就是因為百姓對陛下的信服,但若此時失了人心,大夏才是真的完了。”
張佳其立馬點頭贊同:“殿下所言極是,只是商人素來地位低下,若是殿下此番為他們加官進爵,會不會有些亂了秩序呢”
眾臣紛紛點頭,雖說皇后這方法是不錯,但一想到地位低下的客商要與他們平起平坐,他們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爵位虛銜都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想要他們心甘情愿地掏出血本,就只有拿他們求而不得的東西進行誘惑。若是沒有實權(quán)的虛銜便能在此時穩(wěn)住大夏,本宮認(rèn)為這很值得。”楚曦看了看他們說道,“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另外,召見鄭以安進京覲見。”
“臣認(rèn)為這主意甚好,”中書令立馬贊同道,“鄭以安與我們作對,確實添了不少麻煩阻礙,他本就是大夏朝臣,若是對之曉以利能讓他回心轉(zhuǎn)意,幫助我們抵御外悔,倒真不失為一件可喜可賀之事。”
“此事就這么說定了,”楚曦朝他們擺擺手,在絳鶯的攙扶下站起身來,“諸位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