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笙被她的自殘行為嚇到,將她手腕握住,低聲道“你這是干什么”
姜妍“教不嚴,師之過,他既受不了,便由我承受。”
她的視線從杜笙臉上挪開,看向少年“小五,你可以辜負我的期望,辜負院長對你的期望,但你憑什么讓閃電去幫你傷人就因為你那小小的自卑,就對人起了殺心,你又和那些窮兇惡極之輩有什么區(qū)別”
被她這么說,小五心有不甘“他們說我是鄉(xiāng)巴佬,窮得穿不起衣”
“這就是你想殺人的理由”姜妍打斷他,字句犀利,言語鏗鏘“每個人的成長都會經(jīng)歷各種挫折,每個人的出生都不能選擇,你想變得比別人好,就努力去獲得。他們有好背景好條件,你沒有這些,學習又比不過人家,本就沒有任何優(yōu)勢。如果你真的成了殺人犯,人人都會記得你窮兇極惡、面目可憎,沒有人會想了解你悲慘的過去,也沒有人會去理解你成為殺人犯的前因后果你在被人惡語相向時,可以反駁,別人罵你一句鄉(xiāng)巴佬,你便一句臭王八反擊回去,讓心里自在。可你不愿張口反駁,卻又把別人的過錯加到自己身上,漸漸產(chǎn)生自卑,這又是何苦他們覺得山里出來的孩子丟人,可難道連你也認為自己的這個身份很丟人嗎你接受不了自己的劣勢,戰(zhàn)勝不了心魔,如何能成功這是法制社會,一念之差,就能讓你永無翻身之地。”
這是姜妍重生之后,深深體會到的道理。
杜悅生活的那個亂世,有自己的規(guī)則,成王敗寇。而在這個和平盛世,也有自己的規(guī)則。
這些孩子想要活下去,混出個人樣,首先要遵從當下的規(guī)則。
從小五的話里,姜妍感受到一種極大的殺意,這孩子才十四歲,居然能衍生出這種可怕的情緒,不免讓姜妍感到可怕。自卑以及自身的悲慘遭遇,并不是為自己錯誤開脫的借口。
如果沒有人來扼制他這種可怕的思維,這孩子很可能會掉進牛角尖里,把自己困住。姜妍之所以這樣敏感,是因為小五讓她想到了在舊上海,認識的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
同樣是身世悲慘,同樣是小小年齡對人飽含殺意。這個人不僅殺自己仇人,也殺無辜婦孺,以及一切擋他路的人。
姜妍擔心自己的徒弟也變成這樣的人,因此在他有這種想法蹦出來的時候,怒氣值瞬間就滿了,并且設法糾正。
顯然,她的做法讓小五心靈受到了震撼。
他僅僅只是挨了一鞭,便覺得如皮開肉綻般的疼。可師父姜妍,卻往自己身上連打了好幾鞭,觸目驚心的鞭痕都甩在了她臉上。
即便他是個男孩子,也知道臉的重要性,何況姜妍是個女孩。
小五立刻羞愧萬分,眼淚流出來,他在姜妍跟前跪下,抓著姜妍的手,仰著頭望著她哽咽道“師父,我錯了,我不該有那種想法,我會好好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
顯然那邊的跆拳道老師和少年們,看見這一幕也驚呆。
那個叫棋陵的少年吐槽說“臥槽,什么情況跟演電視似的,還師父她以為自己是黃飛鴻嗎”
跆拳道老師顯然也很懵逼,但他是被姜妍那種一米八的師父氣場給震懾住了。
家長在警察局教育孩子的情景,警察沒少看。可頭一次見這么有魄力的小姑娘,教育一個半大的孩子。
從他們警察立場來看,姜妍教育的并沒有錯,方式也沒錯。
十個殺人犯,八個都有不幸的過去。大多都是因為青少年時期沒有合格的監(jiān)護人加以引導,才導致后來鑄成大錯。
幾個警察看著姜妍教育少年,都覺得她做得挺對。
一鞭打在孩子身上,讓他知道有多疼。再幾鞭打在自己身上,以樹立威嚴,讓孩子心悅誠服。
文哥和小茉莉望著姜妍,看呆了,但他們壓根就不敢開口問她怎么樣。
杜笙從她手里奪過尼龍繩鏈,皺眉說“行了,到此為止。小五,你去那邊坐著,好好反省。”
小五抬手一抹眼淚,抿著唇去了角落。當然,姜妍教育小五,不僅讓小五內(nèi)心開始掙扎,其它孩子也同樣開始反思。
姜妍坐回長椅上,瞥了眼坐在那邊跆拳道班以及街舞班的孩子,冷冷道“不用在他們面前自卑,再過十年、二十年,指不定誰更成功,誰更風光,莫欺少年窮。他們譏諷同齡人,欺負小姑娘,又能是什么好東西面對這群狗東西,不必客氣,不必忍。你們今晚都給我記好了,小五受鞭,并不是因為他出手還擊,而是因為他動了邪念以后有人罵你們鄉(xiāng)巴佬,你們就一句臭王八還擊回去,不能委屈自己,得讓自己爽快。懂了嗎”
以文哥為首,小徒弟們小聲附和“懂了。”
一個十三歲的小徒弟默默舉手,一雙眼睛已經(jīng)成了熊貓,他怯怯得問“那,師父,我們今晚還手,到底有錯沒錯啊”
“錯在你們學藝不精,反被人揍。”姜妍又說“不能去欺負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負,做個包子。無論任何時候都要克制情緒,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起殺念。知道嗎”
一群孩子們聲音軟糯得很,齊聲回答“知道了。”
一個穿跆拳道服的胖子嘴角抽了抽,沖他們吼了一聲“鄉(xiāng)巴佬你們還得勁兒了一群鄉(xiāng)巴佬煞筆。”
面對突如其來的辱罵,孩子們面面相覷,和往常一樣保持沉默。
這時候,文哥帶頭罵“敲你媽我們是鄉(xiāng)巴佬煞筆,你是什么王八羔子胖豬頭”
胖子氣得臉紅。
于是他們這邊的街舞和跆拳道同學一起開始罵他們“鄉(xiāng)巴佬”,甚至有人連杜笙一起罵“煞筆富二代,你爹破產(chǎn)你連個屁的不是”。
孩子們沒有罵人經(jīng)驗,但從小在山里長大,嗓門足夠響亮清脆,他們用唱山歌般的嗓子,罵道
“胖豬頭臭王八胖豬頭臭王八胖豬頭臭王八胖豬頭臭王八”
孩子們也不知道怎么和人對罵,索性就重復這兩個詞。
他們這樣不斷重復兩個辱罵詞,殺傷力比那邊不斷更換的骯臟詞匯還大。
男警察連拍了幾下桌子,摔了一個凳子,才把這場對罵戰(zhàn)給停下來。
街舞跆拳道方因為不斷用腦更換罵詞,現(xiàn)在已經(jīng)精疲力竭,明顯有頹敗之勢。而孩子們這邊卻不同了,因為他們拿出了唱山歌的氣勢把“胖豬頭臭王八”唱了出來,仿佛還很愉悅,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可把街舞跆拳道方氣得不輕。
當孩子們發(fā)現(xiàn),他們越開心地唱“辱罵歌”,對方就越生氣的時候,甚至哈哈大笑起來,甭提多爽。比以前忍受他們?nèi)枇R,憋在心里演變成各種自卑情緒可爽太多了。
孩子們的小敏感似乎一下就被治愈,變成了厚臉皮。
雙方罵戰(zhàn)剛停下來沒一會兒,那邊陸續(xù)有幾個家長來了。其中幾個家長在了解事情經(jīng)過后,知道是他們孩子先欺負人家小姑娘,理虧,便也不計較,找警察簽了字,就帶走了。
來接那個叫棋陵少年眼鏡男拎著公文包,氣質(zhì)一派斯文,但明顯不是他父親。
那男人來了之后,棋陵立刻就有了底氣,他指著小五對刑警官說“這群鄉(xiāng)巴佬放狗咬了我的同學,賠點錢就了事了嗎我那幾個同學現(xiàn)在還趟醫(yī)院呢,那條咬人的狗,必須付出代價,人道處理”
那條狗的確咬傷了幾名同學,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可當時情況混亂,狗子護主,賠錢之后,又要求人道處理,這種處罰似乎太過分。
刑隊長皺了皺眉,正欲說話,那個來接棋陵的眼鏡男走過去,低聲和刑隊長說了幾句話。
聽了那眼鏡男的話,刑隊長點頭說了聲“好”,轉(zhuǎn)而對杜笙和姜妍說“你們是公眾人物,這件事鬧大了也不好。你們的狗當時也沒人牽著,也的確傷了人,所以這條狗你們是不能養(yǎng)了,我們警隊會送到警犬基地做處理。”
聽到這個結果,小茉莉立刻站起來說“狗是護主,他們仗著身手好,把幾個孩子按在地上揍,狗上去幫主人還有錯了”
“狗是沒錯,可飼養(yǎng)它的人出了錯。既然你們管不好狗,那就不用再管了。”戴眼鏡的男人一臉嚴肅道。
文哥覺得處罰結果簡直操蛋,他罵道“什么狗屁道理打孩子的人你們不管,幫孩子的狗你們卻要處死可去你們媽吧。醫(yī)藥費我們都承擔了,你們還要怎么樣”
眼鏡男說“人是人,狗是狗,畜牲沒有資格與人相提并論。”
姜妍冷眼看著這群人,內(nèi)心覺得操蛋。她再傻也知道,這男孩背景不一般。
一直在人群后看手機的杜笙打斷了他們說話。
“成吧,既然你們連條狗都不放過,那我們也不客氣了。”杜笙掏出手機,在他們跟前晃了晃,“我的律師馬上就到,待會就帶這些孩子去驗傷。監(jiān)控視頻我也看了,一群少年圍攻一個小女孩,看得人真他媽窩火。更讓人窩火的是,棋小弟作為一個男生,居然首當其沖揪住小姑娘頭發(fā),就給了幾耳光。厲害”
他目光落在那個叫棋陵的少年臉上,豎起一個大拇指“不愧是市長公子,真厲害。”
杜笙又嘆氣一聲,對著姜妍說“小獅子啊,算了,這事兒咱們就這么算了。你是公眾人物,而我呢,是杜南的兒子,我們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呢,稍不留神就會被黑個體無完膚,雖然我們什么也沒做。市長兒子就不一樣了,市長兒子可牛逼,老爹權利滔天,只手遮天打女孩這種視頻即使傳到網(wǎng)上,也不會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杜笙話音剛落,那個叫棋陵的少年,臉色立刻就變了。
眼鏡男也皺了眉,反應卻又很快,主動去給狗求情“刑隊長,那條狗也不是故意傷人,當時情況混亂,可以理解。”
刑隊長點頭說“好吧,念在當時情況特殊,你們就把狗帶回去不過從今以后,這條狗不能進那棟樓,以免再傷人。再有下次,可就別怪我們派出所執(zhí)法無情了。”
姜妍因為帶著孩子們,不好露出得理不饒人的一面,以免把壞脾氣傳遞給了孩子們。
晚上回了宿舍,等孩子們都睡下,文哥、小茉莉、杜笙陪著姜妍坐在客廳內(nèi)。
姜妍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重重。
杜笙特意讓人買了藥膏,他把藥膏交給小茉莉,讓她幫忙給姜妍涂抹到脖子和臉上的鞭痕處。
因為今天的打架的事兒,小茉莉心虛了一整天。她取了藥膏坐到姜妍旁邊,一邊給她臉上脖子上的鞭痕抹藥,一邊說問姜妍“悅姐姐,事情都過去了,您就別生氣了。是我們錯了,我們不該帶閃電去打架,差點害它被”
姜妍歪著脖子享受小茉莉涂抹藥膏,轉(zhuǎn)而問杜笙“你是怎么知道那男孩的身份”
“他自個兒說的。”杜笙模仿那少年的狂傲口氣“你們知道我爸是誰嗎一般說出這種話的中二少年,家里絕對是有背景的。那男孩姓棋,這個姓氏并不多見,稍打聽下就知道了。他既然敢這么橫,那我就幫他火一把,也讓他成為一個公眾人物。”
杜笙一邊噼里啪啦打字,一邊抬眼問眾人“市長兒子暴力對待小女孩,這個新聞話題,夠不夠勁爆”
文哥點頭“夠勁爆”
姜妍想了一陣,又開口說“我懷疑,開業(yè)那天木樁斷裂也和他們有關。”
“嗯”杜笙仿佛也想起什么。
他打開微博,正打算把視頻和內(nèi)容整理好,發(fā)送給自己最近出資養(yǎng)的一個營銷號。打開微博,卻率先刷到了另一個話題。
這話題熱門量還不高,但已經(jīng)可以在首頁推薦里看見。
小杜悅雇傭童工打拳
蜀城地震孤兒
話題里有新聞人爆料了,小杜悅以自己名氣建立了“月灃拳館”,并且雇傭了12名孤兒作為童工,利用他們?yōu)樽约嘿嶅X。
新聞人適時放出了偷拍那些孤兒練拳的視頻。
一個個看起來不過十歲的瘦弱小孩,大冷的天兒,赤手空拳打木樁,隔著屏幕都讓人感覺到疼。
看見視頻,網(wǎng)友既心疼又憤怒,給這些孩子取了一個“打拳孤兒”的外號。新聞里,“童工”和“蜀城地震孤兒”這兩個詞瞬間吸引了數(shù)以萬計的人,而此事涉及杜悅,話題也節(jié)節(jié)攀升。
杜悅看著這個突如其來的話題,眉頭都皺狠。這些孩子處境本來就特殊,這些輿論一出來,必然會給他們造成很大傷害。
更讓她感到微妙的事,今天的兩件事兒,恰恰都來得這么巧。
杜笙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他把手上的信息暫且壓制,不急著發(fā)送。望著一臉擔憂的姜妍,微微皺眉說“看來,早就有人盯上拳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