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明燃外公的忌日。
墓園里的天空灰暗陰沉,仿佛籠罩一層污濁的濃霧,初春的風(fēng)帶著寒冬的凜冽,一絲一絲刮在人的皮上,肉里,瑟瑟發(fā)抖。
明燃在外公的墓碑前站了幾個小時,心里默默說了許多悄悄話,在天色漸漸變深時,突然刮起一陣?yán)滹L(fēng)。
下一秒,明燃發(fā)現(xiàn)自己換了個地方。
他原本在面積遼闊的墓園,如今卻站在某個逼仄黑暗的小房間。
明燃心中一驚,從前就聽人說過,在墓園會遇見些詭異不尋常的事情,沒想到被他給碰見了。
小房間里很暗,僅在墻壁最上方開了一個巴掌大的窗口用來通風(fēng),憑借那幾絲微弱的光線,明燃觀察了一圈。
臟、破、亂、小。
這是明燃給這個房間的全部評價。
吱呀一聲響,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明燃心里一驚,緊忙彎下腰鉆身邊的小櫥柜。等他鉆進(jìn)去后才驚覺,他的視角和這具身體都非常的奇怪!
視線距離地面非常近,走路時手腳并用,落地?zé)o聲。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長出了毛茸茸、黃澄澄的爪子與尾巴!
門外進(jìn)來四個中年男女,都是傭人的打扮,借著房間外面的光線,明燃發(fā)現(xiàn)面前不遠(yuǎn)處,竟然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
那少年臉朝下,趴在地板上,身子骨看著十分單薄,出氣多進(jìn)氣少,像是快要不行了。更令明燃驚悚的是,那少年背部布滿血痕,一看就是被人施虐后留下的傷痕。
“別裝死,起來!”一名身材臃腫的女傭人粗聲喊道:“敢頂撞嘉少爺,打你都是輕的,嘉少爺沒把你一槍崩了算你運(yùn)氣好!”
喊了幾聲,不見少年動彈,胖傭命人裝來一盆冰水,猛地澆在少年身上。
那水里加了鹽,少年瞬間痛的痙攣,喊叫了幾聲,然后被拖起來。
胖女傭嫌惡地盯著少年,冷聲道:“別以為進(jìn)了霍家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你母親是個賤人,你就是賤人的兒子!賤人就該有賤人的樣子,這次是給你一個教訓(xùn),別想著去和二少爺爭,你不配。”
羞辱折磨一番后,幾位傭人離開,如監(jiān)獄一般的房間再次被關(guān)上。
少年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渾身濕透。他雙目無神躺在地板上,仿佛一尊陷落在骯臟沼澤里的石雕,不斷地下墜,毫無生氣,毫無希望。
明燃看著這一切,憐憫、悲哀,心疼種種情緒爬上胸口,像藤蔓一樣鎖緊心臟,讓他無法呼吸。
“誰在那!”少年沙啞的聲音突然傳過來,漆黑如墨的眼珠倏地盯住面前的小木柜,越發(fā)深沉。
“出來,我看見你了!”
明燃心中大驚,嘴里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奶聲奶氣,又十分微弱的貓聲。
“喵嗚…”
下一秒,明感覺胸口發(fā)熱,火燎燎的好像要把他胸口燙穿,眼前一黑,他瞬間失去意識。
少年皺眉沉思,撐著疼痛難忍的身子,小心翼翼走去角落堆放雜物的儲物柜。那柜子極小,藏人是不可能的,勉強(qiáng)能硬塞個小孩子,里面究竟是什么東西!
少年手微微發(fā)抖,握緊柜子把手后,猛地拉開。
一片淡淡綠色熒光猛地?fù)涿娑鴣恚盟扑r候,在鄉(xiāng)間夜路偶然遇見的漫天流螢。
螢火幾乎在一瞬間消散,儲物柜除了幾件破爛衣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只是,恍惚間,少年聽見一聲微弱的貓叫。
——
——
胸口那股灼熱感漸漸消失,明燃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靠在外公的墓碑上。
他竟然在外公的墓前睡著了!
胸口還殘留著淡淡的余熱,明燃倏地站起,拉出脖頸上的紅線,雪白的魚型玉佩發(fā)著柔和淡雅的色澤,窩在手心一陣淡淡涼意,沒有半點(diǎn)異樣。
剛剛看見的少年,仿佛僅僅是一個夢,明燃揉揉眉心,把玉佩又塞回領(lǐng)口里。
天快黑了,明燃把東西收拾好,與外公道別后,一個人孤零零走出墓園。他今年21歲,模樣卻略顯稚氣,很像18-9歲的少年。
此時他穿著一身黑衣,形單影只地走在寂寥的墓園石板路上,顯得陰沉、瘦削又可憐。
路過幾個看守園子的工作人員,他們低聲議論道:“這孩子真膽大,這么晚了敢一個人來這里。”
“他每個月都要來幾次,我常看見他。”
“他沒有家人嗎?看樣子還在上學(xué)吧,真可憐…”
“還有更可憐的呢,這小伙子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哇,那也太可憐了,長得挺俊俏,竟然是個啞巴,以后怎么找媳婦呀!”
一聽明燃是個啞巴,他們更加肆無忌憚地打量明燃,那眼神幾乎化為實(shí)質(zhì),好像非要聽到明燃“啊吧、啊吧”喊幾聲,才肯罷休。
明燃卻早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異樣的眼神,面無表情地越過那幾個工作人員。
明燃不是啞巴,他是因?yàn)槭艽碳ぃ鴮?dǎo)致的語言困難,間歇性失語。
他這樣的情況,常常無法正確表達(dá)自己的意思,說話速度慢,情緒過于緊張時會結(jié)巴,無法發(f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