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牙王耳尖一動, 沒回頭。
“你這是在干什么?”
靜江走過去, 河流邊緣的灌木叢想要徹頭徹尾地藏下斗牙王那么大的塊頭顯然有些蔽塞,加上靜江的話, 就顯得有些擁擠。
“噓, 別出聲。”
大妖連忙摁住身邊一臉疑惑的靜江, 后者臉頰猛然接觸到植物,差點把葉子戳進嘴里。
“嘖……到底怎么回事。”
靜江壓低了聲音抱怨。斗牙王如今貓著腰翹首期待的樣子, 看上去有點像是有人在地獄的食人魚池子邊上釣魚。
“你看。”
溪水邊,有人類的女性穿著繁復的衣服,手中拿著一柄輕羅小扇,像是在四下打量什么東西。
靜江循著斗牙王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還沒理解到底是什么情況:“啊,是人類的女性。”
而且看上去生活條件足夠優(yōu)渥, 才能夠在如今這個時代也仍舊能夠保持著人類之中難能可貴的矜持和體面。
“你覺得怎么樣?”
斗牙王問道。
“很年輕, 估計還得過些時日才會死。”
靜江作為一介鬼卒, 給出了非常中肯的判斷。
斗牙王:“……”
他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我是想要問你,那個姑娘, 你覺得怎么樣?”
明明都是人類,為什么十六夜公主那么溫和嫻靜,眼前的這家伙腦袋就不像是個正常人?
靜江再度將目光投向那位人類女性,看了半響, 又回頭看向緊張的斗牙王:“……你喜歡她?”
銀發(fā)的犬妖猛然一竄, 差點就從灌木叢里直接被摔出去, 正色道:“你說話之前能不能先鋪墊一下!”
靜江:“……”
她仿佛是頭一次認識斗牙王一般,瞪大了眼睛:“人類的生命時間很短的,你……”
“我知道。”
鎏金色的眼睛目不轉睛:“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如果我再猶豫的久一些的話,就一定會錯過了。”
斗牙王深吸了一口氣,撣了撣自己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從灌木叢的后面走了出去。名為十六夜的端方女性在看清楚來人是誰之后明顯的眼睛一亮,邁著小碎步跑過去,用扇子遮住半張臉來,柔聲細語地說著不知道什么話。
從靜江站著的位置可以看到,那姑娘很快就從臉頰一直飄紅到了耳朵尖。
斗牙王似乎也回答了什么,兩人都一邊微笑一邊頻頻點頭,銀發(fā)青年的腰上佩戴著三振太刀,其中兩振靜江都很熟悉,而第三振的式樣則有些陌生。
上次見他的時候,應該還只有兩振來著……?
靜江認真回想起來,兩百年一晃而過,很多記憶都變得不那么清晰。而妖刀經常會被固化上各種各樣不同的屬性和能力,與人類使用的刀劍有所不同,因此妖怪佩戴多振妖刀也是情有可原。
不過,畢竟調查為重,靜江在十六夜公主看不到的地方沖著斗牙王點了點頭,轉身蹬踏而起。
這座城市在空間上和隱世的位置有接壤,雖說沒有曾經的平安京那般“地處交通樞紐”,但仍舊不乏妖怪的侵擾。靜江尋到一處僻靜的樹蔭,打算施展方術靈魂離體,就聽到了身后的草地傳來沙沙聲響。
“什么人?”
靜江猛地回頭。
身后,是和斗牙王如出一轍的銀色頭發(fā)。
兩百年的時間,足夠讓原本一臉怨懟的小孩子抽條長高,成為眉目清雋,寡言少語不怒自威的少年。
“……殺生丸?”
靜江嘗試著叫出聲。
“你還是和以前一個樣子啊。”
殺生丸若有所思:“明明是個人類,但是過了二百年就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一般來講過了這么久劍術上應該都會有些進步啦,一般來講。”
一提到“毫無變化”,靜江也顯得有些沮喪,功法遇到瓶頸是常事兒,但是瓶頸期一過就是白來年這就讓人非常難受了。
明明自己每天早起練劍,勤快得就像是從前在純陽宮的山門之中修習的日子,但劍術的修煉卻再也不會像是從前那樣,隨著時間的推移穩(wěn)步上升,修為水漲船高。
“你身上的氣息沒什么改變。”
殺生丸毫不猶豫地戳穿了靜江僅存的幻想:“兩百年之前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其實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