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輝睜開眼,好笑道:“要不要來點烤肉”
他眉宇一皺:“大自然的自然。”
“我以為孜然粉那個孜然……”
他望著天花板勾了勾嘴唇,“烤肉也不錯。”
“……”
她笑完身旁的人就到了眼前,他試探著側(cè)身過來,馮清輝沒拒絕他就吻了上來。空氣被掠奪走,她從他嘴里聞到了香煙味,忽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有段時間不抽煙了,她其實就是個偽煙民。
馮清輝偏開頭躲避,往左偏他追到左邊,往右偏他又追到右邊,如此兩次他才作罷,俯身起來,一瞬不瞬看著她不說話。
馮清輝從他眼中看到一絲介意,以為他要說什么,沒想到什么也沒說,嘆了口氣躺回去,馮清輝側(cè)身背對他,望著綠色墻布上的樹葉發(fā)呆。
呼吸太輕,空氣中更加靜謐,被無端的沉默渲染。
許久她才起身,曲著腿坐起來,認(rèn)真打量了他許久,笑著拍拍他:“你是不是傷心了”
“傷心什么”他的手臂從額頭上拿開,啟開眼,由比較低的姿勢往上看,所以眉峰有些皺了皺。
馮清輝重新躺下,“我們應(yīng)該重新認(rèn)識一下,我以前沒覺得,突然意識到有些男人比女人還矯情……你說呢”
“你說我”
“是的呀。”
“我矯情”
“或許是這樣。”
“……”
顧初旭沒有反駁,她說完坐在床頭想東想西,像個牽線的木偶似的面無表情,手機(jī)切換著歌曲,一首略微悲涼的歌剛唱了兩嗓子,馮清輝眼淚說來就來。
她低下頭,忽然低低啜泣,攤手?jǐn)偰_靠著微涼的墻壁。顧初旭反應(yīng)了會兒,后知后覺,抬手提了她的下巴,默不作聲盯著她臉上的淚痕。
“你在哭什么”
“我要紙巾。”她口齒不清,答非所問。
顧初旭關(guān)了音樂,抽幾張紙遞過來,他赤著腳站在地上,許久才問:“是不是跟我在一塊,挺讓你難以接受沒事,你有什么說什么,我們好好談?wù)劇!?
“你知道大學(xué)的時候我為什么選擇你嗎”
“為什么”
“你很好,溫柔體貼,而且成熟。”
“然后呢”
“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看錯了。”馮清輝把衛(wèi)生紙團(tuán)起來扔到桌子上,垂著頭說,“你其實很幼稚,很矯情,很任性。”
“……”
“我跟你在一起之前就答應(yīng)跟一個上海的男同學(xué)吃飯,你嘴上說可以,不介意,但是那天我回來我們吵了一架……你這人別扭不別扭”
他沉思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么久的事,你還記得”那真是陳年舊帳了,“如果我明天跟田蕾私人應(yīng)酬,你會不會吃醋這種事心里不舒服是本能,不管多大年齡。”
這夜兩人在昏黃的燈光下徹夜長談,相互之間都比較坦誠。
馮清輝回憶起以前的事,淺笑著問:“我們剛談戀愛那會兒,你第一次吻我以后,心里想了什么”
“心里想了什么”他沉吟了會兒,“我不想騙你,不過我……還真忘了。”側(cè)頭看看她,馮清輝逆著光,一半的臉遮擋在黑暗之下,輪廓模糊,“我只記得那天穿了一件淺色牛仔褲,很慶幸。如果穿運(yùn)動褲的話,八成會很尷尬,運(yùn)動褲不夠緊,兜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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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清輝沒想到田瑞蘭一大早過來這邊,昨夜聊到很晚,顧初旭還在臥室休息。
田瑞蘭對此事很不滿意,拉下臉絲毫不加遮掩,她低聲斥責(zé)馮清輝:“我怎么越來越看不懂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男女有別這句話對你們來說是什么是個屁嗎絲毫沒有約束力。”
馮清輝低著頭在廚房聽教訓(xùn),張了張嘴還沒說出口,田瑞蘭繼續(xù)說:“你怎么想的”
馮清輝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您別說了,搞得我挺尷尬。”
“你還知道尷尬”
“……”
田瑞蘭訓(xùn)斥完嘴里念叨著要找馮佑軍商量商量,要跟顧初旭約法三章。
馮清輝忙追上問:“哪三章”
田瑞蘭抖開她的手并不回答,反而狠狠瞪了她一眼。
馮清輝心中不太滋味,感覺在父母面前維系了二三十年的潔身自好形象轟然崩塌。
她以前可是連夜不歸宿都不曾做過的人。盡管有些事不一定晚上做,白天隨便安排兩個鐘頭也能解決。
顧初旭剛洗漱好出來,跟田瑞蘭在客廳迎面相撞,他愣了數(shù)秒,很快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
“您身體最近怎么樣,回復(fù)的還好嗎”
小茉莉此時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邊吃豆豆邊聽兒歌,扭著小屁股蹦蹦跳跳全然不知道成年人的劍拔弩張。
瞧見顧初旭咧嘴展露笑顏,露出一排小貝殼般的小奶牙,她嗷嗷叫了幾聲,田瑞蘭意識到孩子在場這個事,硬生生咽下去不滿。
顧初旭問候時答應(yīng)也不是不答應(yīng)也不是,揮揮手搪塞過去,安然劉姐安排早餐。
顧初旭等田瑞蘭進(jìn)了廚房,走到小茉莉面前踮著腳蹲下,撫摸小丫頭柔軟的碎發(fā),看著她手中的奇趣蛋問:“誰給你買的奇趣蛋”
小茉莉拿著奇趣蛋舉到臉一旁,眨著眼問:“這個嗎”
“嗯。”
她奶聲奶氣說:“得得買的奇奇蛋。”
“姥姥怎么突然來了”
“因為想得得,得得就來了。”
“你打電話了嗎什么時候”
她注意力集中不到兩秒,電視機(jī)里畫面一轉(zhuǎn),幾只黃色小鴨子蹦蹦跳跳起來,小茉莉猛地仰起頭,瞪著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前方。
馮清輝穿著奶白色的拖鞋晃悠出來,兩人對視一眼,她掏著兜悄聲說:“我媽不太高興。”
“看得出。”
馮清輝往身后看了一眼,聲音壓的更低:“那你,要不要考慮早餐自己出去吃”
小茉莉一聽搖頭哼唧起來,兩手合攏一把抱住顧初旭的脖子,撇了嘴可憐兮兮地看馮清輝,這丫頭天生是個演技派,嘴巴一撇淚珠子緊接著就能往下落。
顧初旭托住小茉莉的屁股一把抱起來,小丫頭轉(zhuǎn)了轉(zhuǎn)胳膊趴在爸爸肩頭,睫毛濕漉漉掛著水汽,委屈巴巴地啜泣。
顧初旭側(cè)頭安撫她,父女倆抵著頭說悄悄話。
馮清輝哼哼兩聲,扭身回了廚房,一首兒歌沒聽完,她折返回來,依舊掏著兜,居高臨下看著父女二人,“顧初旭你這么教育孩子我真有意見了。”
男人拿著遙控器調(diào)節(jié)聲道,聞言有些驚愕地抬頭瞧過來,“怎么了你在氣什么”
“你是不是教她什么了她、她怎么最近跟你關(guān)系這么好,都不怎么黏我了……”馮清輝提著眉梢剛說兩句,意識到這么爭風(fēng)吃醋有點小氣幼稚,于是把話題提升了一個高度,“小孩子不能什么都順著她,偶爾也讓她哭兩嗓子發(fā)泄一下情緒,如果她哼唧一聲就什么都順著她,那以后她會認(rèn)為隨便哭一哭,就能不勞而獲,得到任何她想要的東西。”
“嗯,有道理,我贊同。”顧初旭一本正經(jīng)點點頭,放下遙控器沉默片刻,“她犯錯的時候我贊同你這么做,不過我們成年人跟孩子相處的時候,也要講道理。例如很多家長教育孩子不能剩飯,自己卻剩飯,被問起來,說我是成人,我有特權(quán)。”
兩人正說著,田瑞蘭就從廚房出來,解開身上的圍裙,對他們說:“趕緊吃飯,還愣著干什么。”
顧初旭放下小茉莉起身,走到馮清輝跟前時,噙著笑悄悄說:“媽媽對我挺和善,這頓早餐我就不客氣了。”
馮清輝說:“我媽吃人不吐骨頭,笑面虎。”
“有這么評價自己媽媽的你不怕我告訴她”
“……”
今天這頓早餐姥姥在,爸爸在,媽媽也在,小茉莉雖然人小,但已經(jīng)明白很多事,所以特別興奮,從沙發(fā)哧溜滑下來,緊握兩人的大拇指,一手牽著顧初旭一手牽著馮清輝,念叨著吃飯飯。
馮清輝彎下腰抖了抖小丫頭的黑色小裙,幫她把小拖鞋穿上。
小茉莉是個吃貨,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她從小不太愛挑食,五谷雜糧都能接受,且牙齒特別好使,愛吃口味勁道的淡黃色玉米面煎餅,大概跟姥姥接觸多的小孩,都是如此的接地氣,生活習(xí)性深受影響。
馮清輝決定生下小茉莉時,從沒想過這是以后她跟顧初旭藕斷絲連的紐帶,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jì),經(jīng)濟(jì)穩(wěn)定,會是一件很幸運(yùn)的事,諸多事都敢做。最鮮明的例子就是那些女明星,面臨婚姻問題時,當(dāng)仁不讓的爭奪孩子撫養(yǎng)權(quán),而經(jīng)歷不穩(wěn)定的女人,孩子于她們而言,就是累贅,是包袱。
于馮清輝而言,卻是天使。縱使這天使還是個小北鼻,完全任性不聽大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