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隨記得原本家里餐桌的位置是父親和母親在長桌的一邊,她和宴連在另一邊,但現(xiàn)在,位置變成了父親和宴連在同一邊,兩人在餐桌上還不消停討論公事,遠(yuǎn)遠(yuǎn)地,有“開發(fā)”“供應(yīng)商”等字眼傳入她的耳朵。
看到她下來,父女倆熱火朝天的討論勉為其難暫停一下,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宴隨腳步不停,再走近些,淡淡問候三位“爸爸,媽媽,姐姐。”
“回來了。”好幾個月不見了,看到小女兒,宴其盛臉上并不像往日一般展露久別重逢的慈愛微笑,稍顯冷淡,下頜角崩得有些緊,像在忍耐些什么,“吃飯吧。”
宴連則扯開一個客套的微笑,點(diǎn)頭示意。
宴隨垂眸,在羅子琴身旁入座。
宴連還要繼續(xù)和宴其盛說工作上的事情,讓羅子琴給攔了“連連,先吃飯吧,你爸爸忙了一天,讓他休息一會。”
“嗯。”宴連不露聲色地應(yīng)了一聲,沒再繼續(xù)。
宴隨對這一波暗流洶涌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端了瓷碗,去舀面前隔了兩道菜之外的鮮蔬湯。
隨著伸手,兩截潔白的皓腕從寬大的浴袍袖子里露出來,被燈光照得幾乎要反光。
“阿隨,媽媽送你的鐲子你怎么沒有戴”羅子琴突然問。
宴其盛和宴連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宴隨手臂上。
宴隨默不作聲地舀了大半碗湯才把手臂收回來,眼睛沒看任何人,平靜地進(jìn)行配合“洗澡摘下忘記戴了。”
哪來的什么手鐲呢不過是羅女士引出生日話題的幌子罷了。
羅子琴很滿意宴隨的配合,裝作不經(jīng)意地和宴其盛解釋“咱們結(jié)婚的時候你媽給我的鐲子我給阿隨了,本命年生日本來應(yīng)該好好過一下的,這不是最近太忙了嗎,也沒顧得上操心太多。”
宴其盛意外,這才記起自己竟疏忽了小女兒的生日,眼底不由得閃過些許歉疚,看宴連頭也不抬地低頭抿湯,他清了清嗓子“阿隨,爸爸這幾天實(shí)在是忙得焦頭爛額,你看你喜歡什么,爸爸給你補(bǔ)上。前段時間姐姐過生日我給她買了輛車,要不爸爸也給你”
“我不要車。”宴隨拿餐巾印了下嘴角,直起頭來,看著宴其盛,“我要濱城的度假酒店。”
不到18周歲,宴隨就擁有了自己的第一輛車,盡管前幾年她常年不在國內(nèi),但目前為止她名下也已經(jīng)有三輛車,車這種東西,對她而言不是什么稀罕物。
宴其盛要是想拿區(qū)區(qū)一輛車來打發(fā)她,未免太小瞧她。
宴其盛一開始是做工程起家,生意不溫不火,小老百姓里頭混個有頭有臉,但上不了大的臺面,后來娶了羅子琴,羅子琴帶來一筆豐厚的嫁妝,這筆錢加上羅家的人脈關(guān)系,助宴其盛牢牢抓住了機(jī)會,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后續(xù),宴家的產(chǎn)業(yè)發(fā)展到各行各業(yè),大到房地產(chǎn)珠寶酒店,小到超室干洗店,遍布錦城。
短短二十多年,“宴森”二字,錦城人人皆知。
對于如今的宴家來說,羅子琴那筆嫁妝也就買得起一只車轱轆,帶來的人脈關(guān)系更是不值一提,但是沒有那個開頭,宴家有沒有今天還真說不好。時運(yùn),宴其盛與生俱來的商業(yè)頭腦,還有羅子琴孤注一擲不顧父母勸阻的投入,缺一不可。
最近,隔壁濱城一塊有溫泉資源的地皮競標(biāo),前景可期,數(shù)家企業(yè)都參與了投標(biāo),最終由宴森拿下,打算建造一座度假酒店。
這塊地皮占地面積巨大,需要投入的資金自然也是天價,對宴森來說,雖是機(jī)遇,可也是不小的挑戰(zhàn)。
這是公司近年來首屈一指的重點(diǎn)項(xiàng)目,宴隨張口就要,宴其盛立刻皺起了眉頭,輕斥道“胡鬧。你當(dāng)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宴隨微笑,又低頭喝湯“那就算了。”
氣氛微僵,宴其盛沉默片刻,說“這兩天你去張叔叔那邊報道。”
張耀光,宴森房地產(chǎn)業(yè)的一把手。房地產(chǎn)是宴森名下的中流砥柱,宴其盛把宴隨安排過去,以示對女兒的重視。
“什么職務(wù)”宴隨問。
宴其盛皺起眉頭,并不正面回答“你姐姐也是從基層做起的。”
“宴連從基層做起,就代表我也要從基層做起嗎”
不管私下關(guān)系如何,宴隨鮮少對宴連直呼其名,從宴隨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宴連抬頭看了她一眼。
“阿隨。”一來一回幾個抬杠,本就被各項(xiàng)繁瑣事務(wù)攪了一天的宴其盛再也無法容忍女兒的找茬,怒從心起,“你怎么回事,存心跟我在這找不痛快呢”
氣氛降至冰點(diǎn),戰(zhàn)火一觸即發(fā)。
向來上趕著催宴隨去爭去搶的羅子琴卻破天荒沒了功利心,輕聲細(xì)語地橫在了劍拔弩張的父女兩中間“阿隨,工作不急于一時,讀了二十多年的書好不容易畢業(yè),不如先好好去放松下心情,跟朋友出去玩上幾天。”
宴其盛卻被戳到了燃點(diǎn)“還讓她玩她還不夠會玩嗎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她干了什么,跟女明星搶男人都搶到微博熱搜上去了”
怪不得呢。宴隨這下終于明白為何宴其盛見到她不但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親熱,反而像在隱忍著什么。
紀(jì)曉初那點(diǎn)事情鬧得并不大,涉事人員也很模糊,沒有絕對的指向性,更何況宴其盛日理萬機(jī),哪有時間去關(guān)心娛樂圈那點(diǎn)爭風(fēng)吃醋的破事。
他知道熱搜的事,宴隨很是意外。熟悉的人如果看到照片,確實(shí)能認(rèn)出是她。
羅子琴毫不知情,一開始深感詫異,后來回想到早上看到的女兒的眼淚,心道這事恐怕并非空穴來風(fēng)。
“吃飽了。”宴隨甩下筷子,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身后,宴其盛勃然大怒,連帶著默不作聲的宴連也躺了槍“我到底是為什么才會有你們這么兩個女兒,一個老大不小了怎么都不肯談戀愛,一個從高中開始就不閑著,現(xiàn)在還升級到去搶別人的”
宴隨回到房間開始換衣服,也許是在外面自由太久了,也可能是杜承出軌的事情給她的打擊太大了以至她尤為敏感易怒,總之這個家里的空氣讓她感到窒息,她一秒鐘都不想再待下去。
前一天回國帶回來的行李還沒整理過,這時倒也方便,都不用重新收拾,拉開拉桿就能走。
拉開門,剛好碰到吃完飯上樓回房間來的宴連。
宴隨沒有心情表演姐妹和睦的戲碼,目不斜視地從宴連身邊走過。
“你和傅行此,還在聯(lián)系呢”
宴隨停下腳步。昨晚因?yàn)楦敌写俗叩迷纾o(jì)曉初掉碼的時候他不在,所以他的照片沒有在網(wǎng)絡(luò)上爆出來,宴連能從紀(jì)曉初推算到傅行此,說明她對他的生活還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那你呢”宴隨回過頭去,逆著光,目光沉沉地看著宴連,“你不肯找男朋友,是因?yàn)楦敌写藛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