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的嬸子嫂子走了,也卷走了和尚給央央換來的米面。只留下了一個霸道的決定。
床幔掛了起來,央央掀開和尚身上的被子時,她臉上帶著明顯的失落與難受,面對著和尚,還擠出了一個淺笑。
“委屈大師了,早膳我重新去做。”
和尚聽了全過程,看央央都眼含愧疚。如果不是他,也不至于讓眼前的少女背負上一個偷竊的罪名。
是他考慮不周了。
和尚并未留下來用膳。那是他采集了多時給央央準備的菜,能省則省。
他離去后不過兩個多時辰,正是村子里人都在忙活的時候。藏竹山的和尚背著一袋東西,腳步穩(wěn)健朝著陳央兒家走去,所有在村子街頭的人都看見了。
“那和尚背的是什么”
“他朝著陳央兒家去了”
村里最不缺的就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長舌婦,坐在門檻上的村婦們都瞧著了和尚的背影,對視一眼,放下手中活計跟了上去,準備看個稀奇。
和尚對自己身后綴了不少人這一點并未有所在意。他腳步節(jié)奏都沒有被打亂,眾目睽睽之下,敲響了央央家的院門。
在院子里跳來跳去的百靈最先看見了和尚,撲扇著翅膀飛進去,把央央啄醒了“主人和尚又來了”
央央睡在和尚剛剛躺過的床上小憩,這一聽,倒是有趣了。
她揉紅了眼,重新穿了素裙去開門。
門外是決非。
他背著一袋子東西,放在門檻處。
和尚的眉目像是最初認識的遠山濃霧,不見半分熟稔,生疏至極。
他雙手合十“施主。貧僧多謝施主抄經(jīng),特送來謝禮大米一袋。”
央央面上還有些詫異,她錯愕地盯著和尚。和尚錯開了她的視線,垂著眸。
這是騙人。可是這是他能夠想出央央能擺脫小偷誣蔑的方式,也是他唯一一個能正大光明給央央送米面的方式。
早上五嬸子回去,不少人就知道陳央兒偷了村子里的米面,不然她一個小女娃兒,米缸里怎么能有半桶的米誰也不會給她送啊。
村子里吃早飯的時候,都抱著碗坐在門檻上說,八成是陳家的鬼趁著晚上去各家偷的。
一群人說的津津有味,沒想到,居然是和尚。
和尚來了藏竹山三個多月了,只下山過三次,都是為了出殯誦經(jīng)之時,這是第四次。
央央感激地露出了笑容“多謝大師”
她招呼著“大師遠道而來,快請進來喝口水吧。”
和尚秉持著他在外一貫的冷漠,搖頭拒絕,只把大米留給了央央,頷首后轉(zhuǎn)身離去。
村里人目送那和尚的離開,再看央央吃力地抱著那一大袋米往院門里走的時候,偷盜一說謠言不攻自破。
可又有人說起了別的嘴。
“說是抄經(jīng)的謝禮,誰看見陳央兒抄經(jīng)了”
“不是在靈堂里被關了七天么,誰知道這期間做了什么”
“那和尚瞧著是個好的,八成是給陳央兒這個妖里妖氣的勾了”
那群以陳家嬸子為首的女人們又嫉妒央央的那袋米,又竭力貶低她,非要把她貶到塵埃里。
“呸,別瞎說那丫頭是能看見鬼的,堂叔在里頭,他們也要敢”
到底是還有人出來說句人話。
只那些人哪個肯聽真話,不過是選了些自己愛聽的,能滿足自己扭曲的心態(tài)的話罷了,誰管真假,說痛快嘴了就是。
人群里混著的陳蝶兒臉色鐵青,盯著陳央兒家門的眼神,快要紅出血了。
大師居然為了她下山,還專門給她送了米
憑什么
一開始聽說大師下山了的激動和興奮,在這一刻變成了毒蛇撕咬著她的心。
憑什么又是陳央兒大師一直對她另眼相待,難不成在他離開的時候,還打算帶走陳央兒么
陳蝶兒想,四月的葬禮可能要開始準備了。
當夜,和尚如約而至。
他閉嘴不提白日里來送米糧之時,站在屋檐下的陰影里守著央央的門。
那混子一天沒有來,他一天都無法安心。
央央家的門院平日里無人前來,這么多天,也只有陳家嬸子,以及陳蝶兒。
陳蝶兒來的時候,天擦黑了。
她坐在央央的房間里,手摸著桌上放著的桃紅布,一寸一寸的摸。
屋里挑著燈,和尚來時屋里有人,他不得入內(nèi),索性撩起衣擺縱身跳上了門口的一棵樹。
央央端了茶來。
屋里燃著兩根蠟燭。燭臺一個放在桌上,一個放在床邊的圓鼓凳,勉強照亮了房間。
“央兒。”
陳蝶兒摸完了那桃紅色的細棉,抬眸看向央央。
“你出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么。我可聽說,那老員外家里頭對小妾管得嚴,可不許私留什么的。你去的時候,除了人什么也別帶。”
央央不知陳蝶兒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放下茶,坐在了陳蝶兒對面。
桌上的桃紅布還是陳五嬸兒拿來的讓她繡嫁衣。央央一針未動,原封原樣放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