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粟米已經(jīng)盛好了,老婦人示意趙羨拎走,轉身便回了屋里,那女娃兒正坐在門邊,托著腮幫子,看樹上的蜘蛛進食,見趙羨欲走,眼睛滴溜溜一轉,抬腳跟了上來。
趙羨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挺了挺胸,分外理直氣壯,一副我就要跟著你,你能怎么辦的架勢。
趙羨頓了一下,沒搭理她,拎起麻袋繼續(xù)往前走,過了橋,就能看見那一大片青幽幽的竹林了,女娃兒還是跟在后面,一邊走一邊踢著小石子兒,一雙烏黑的眼睛轉悠著,像是在思索著什么狡猾的壞主意。
她吹了一聲長長的唿哨,在寂靜的山道間顯得異常清脆,一團黑影從前方倒掛下來,趙羨的步伐猛地停下。
那是一只五彩斑斕的蜘蛛,雖然個頭沒有之前院子里看到的那一只大,但還是不可小覷,若非趙羨反應快,早就一頭撞上去了。
身后傳來嬉笑聲,趙羨回過頭去,那女娃兒正在捧腹大笑,許是見他有了反應,女娃兒便笑得愈發(fā)開心了,露出了豁了口的牙。
趙羨嘴角抽了一下,就這么看著她,過了一會,女娃兒漸漸停下了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表情有些納悶起來。
趙羨伸手招了招,女娃兒便跑過來,抬起眼看他,下巴略微揚起,很是神氣,那模樣仿佛在說,有何貴干?
趙羨微微一笑,從懷里摸出一個朱紅色的小果子來,女娃兒的眼睛登時噌噌亮起,她蹦起來搶過那個小果子就跑。
五彩斑斕的大蜘蛛終于讓開了道,小女娃兒眨眼便跑沒了影,趙羨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拎起麻袋轉身往竹林走去。
卻說那女娃娃才走到木橋邊,回頭看看,確認看不見那男人了,這才端詳起搶來的贓物。
小果子紅彤彤的,看上去很是水靈誘人,她舔了舔下唇,隨手往衣服上擦擦,往嘴里一扔,霎時間一股辛辣無比的味道直沖腦門……
“哇——”
女娃兒呸呸吐掉嘴里的果子,扯著嗓門高聲哭嚎起來,小臉通紅,一包鼻涕一包淚地往自家方向走去。
趙羨帶著換來的粟米回竹屋時,姒幽正坐在廊下修剪花枝,只聽咔噠一聲輕響,殘敗的枝葉便應聲而落,她略微轉過頭,吩咐道:“洗米做飯。”
趙羨:……
雖說君子遠庖廚,不過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倒也沒什么關系,趙羨拎著一袋子粟米進了廚房,琢磨了片刻,回憶起姒幽平日里做飯的樣子來,試探著舀了一碗粟米放到盆里。
一碗米能做多少飯?
趙羨掂了掂木盆,覺得少了,又挖了一碗,似乎還是有點少……
他遲疑了半天,又挖了一碗,還沒來得及倒進去,便聽身后冷不丁傳來姒幽的聲音:“多了。”
趙羨立即從善如流地把碗放了回去,姒幽望著他,眼里滿是疑惑,怎么連飯也不會煮?
她自然是不知道,這世上有些人,生來便是沒做過這些事的,在姒幽的認知里,巫族中不拘男女,都是一樣地做勞作,一樣地活著。
趙羨的動作在姒幽看來,笨手笨腳的,宛如三歲孩童,不過她向來是有耐心的人,指點了半天,米才終于入了鍋,端上了灶臺。
接下來還得教他燒火煮飯,好在趙羨是會用火折子的,姒幽坐在一旁,看著灶下的火呼啦燒起來了,便道:“火大了。”
趙羨聽了,轉頭看了她一眼,猶豫著,從灶膛里抽出來兩根柴枝,哪知柴火本是架起來的,這一抽,便把整個火堆給抽趴了,火一下子就滅了大半。
姒幽淡淡道:“火小了。”
趙羨:……
他又默默地把抽出來的柴枝添了回去,可惜已經(jīng)晚了,灶膛里只剩下了通紅的炭火,柴枝根本燃不起來,姒幽嘆了一口氣,傾身過來,伸手將柴枝放好位置。
她靠得很近,近到趙羨能數(shù)清楚她纖長的睫羽,像一把展開的小扇子,安靜地垂落,遮住了如墨玉一般的眼眸。
趙羨有一瞬間的走神,等姒幽退開時,這才忽然驚醒,灶膛里的火再次燃燒起來,火苗輕輕跳躍著,他感覺那火似乎燃到了自己的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