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養(yǎng)好的蠱蟲,她隨手挑出來一枝竹管,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燭光下,趙羨的面色有些蒼白,額上冷汗涔涔,想是痛得狠了。
他的腿傷才好不久,被姚邢今日狠狠一踢,若是不及時醫(yī)治,恐怕會留下毛病。
姒幽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推起他的褲腿,趙羨的表情有些驚異,姒幽將燭臺舉起,借著光看了看,膝蓋的位置一大片淤青,已經(jīng)高高腫起來了。
若非姒幽用蠱,趙羨恐怕根本沒法靠自己走回竹屋。
姒幽打開竹管,纖長的手指在管身上輕輕敲打著,帶著古怪的節(jié)奏,很快,一只青色的小蟲子爬了出來,雖然只有芝麻大小,卻仍舊吸引了趙羨全部的注意力。
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這是什么?”
姒幽的目光落在那只蟲子身上,答道:“是藥蠱。”
“什么叫藥蠱?”
蠱蟲在竹管口徘徊,不肯出來,姒幽將竹管靠近趙羨的膝蓋,輕輕一抖,將它抖落下來,口中答道:“藥蠱便是用來治病的蠱蟲。”
她垂著眸,睫羽很長,如同打開的扇子,又如纖細(xì)的蝶翼,讓人忍不住想要觸碰,趙羨望著她,頓了一會,才又問道:“巫族里人人都會養(yǎng)蠱么?”
看著藥蠱順從地在趙羨的膝蓋上爬動,姒幽答道:“不,男子是無法養(yǎng)蠱的。”
趙羨微感訝異,姒幽見他如此,繼續(xù)道:“女子的體質(zhì)偏陰,血涼,適合養(yǎng)蠱,而男子則不同,蠱蟲無法適應(yīng),用不了多久便會死去。”
趙羨微微皺了一下眉,道:“養(yǎng)蠱……要用血么?”
“當(dāng)然,”姒幽的表情和她的語氣一樣平淡:“血才能養(yǎng)蠱,否則,蠱蟲如何會聽話?”
趙羨恍然大悟,原來他之前猜測到的,巫族女子地位高于男子,竟然是真的。
藥蠱繞著他的膝蓋爬了一圈,緊接著一陣刺痛傳來,仿佛有一根細(xì)長的針刺透了皮肉一般,劇痛無比,趙羨倒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朝膝蓋拂去,卻被姒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淡聲道:“手不想要了?”
趙羨反應(yīng)過來,猛地攥緊了那只手,用力捏在掌心,力度有些大,姒幽眉心微蹙,卻沒有抽出來,藥蠱治病時,確實是十分疼痛的,這人忍不住倒也是正常。
過了許久,那疼痛才漸漸弱了下來,趙羨松了一口氣,低頭望著膝蓋上那只細(xì)小的蠱蟲,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那蟲子背上的顏色淡了許多。
姒幽將竹管靠近,藥蠱便乖順地爬了進(jìn)去,動作慢吞吞的,不復(fù)之前那般靈活了。
藥蠱是以各類珍稀藥材喂養(yǎng)長大的,每次治病,都會消耗它的生命,等到蟲背上的顏色淡化成透明,蠱蟲的壽命也就到了盡頭了。
姒幽合上竹管,想了想,對趙羨道:“如今你已引起了族里的注意,暫時是走不了了,日后再想辦法吧。”
趙羨點點頭:“我知道了。”
姒幽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問道:“你不想知道,我什么時候在你身上下了蠱么?”
趙羨微怔,還未說話,卻聽姒幽又慢慢地道:“在我救起你的時候。”
巫族人就是這樣的,沒有純粹的善心,看似毫無防備,卻早早便在你的脖頸上架上了刀子。
趙羨猛然便想起了什么,姒幽的聲音輕而緩慢:“你要在巫族中生活一段時日,須得記住,不要與其他人走得太近,不要碰他們的東西,也不要吃他們的食物。”
“這里到處都是致命的危險。”
所以,這也正是沒有人敢進(jìn)入竹林的原因,姒幽的竹屋從來不關(guān)院門,因為沒有任何必要。
趙羨坐在燈下,看著少女素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處,她纖細(xì)的足踩在地上,無聲無息。
如貓兒一般,步伐輕巧,踩在了人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