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什么用呢”顧煜頹喪地往后靠在墻上, 手臂無力地蓋住眼睛,他自嘲地輕笑一聲, 像個歷經(jīng)滄桑后失去了追求的人, 他重復(fù)“強大也好,其他什么都好, 這一切有什么意義呢”
“怎么沒有意義意義大了去了”阮楚楚扒下顧煜覆住眼睛的手, 挺直身子半跪在他面前,指著自己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夠強大,你怎么保護身邊的人呢你難道不記得救了我多少次嗎”
顧煜睜開眼看向阮楚楚, 她語氣認真而篤定,眼睛閃閃發(fā)亮像盛滿了月光, 令人忍不住去細聽她的話。
“啊, 不止我, 還有它呢”阮楚楚低下頭在自己的小腹上輕拍了一下, 隨后沖他伸出兩根手指,彎起眼眸笑了, “你保護了我們兩個人。”
顧煜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的動作而下移,平坦的腹部其實還什么都看不出來, 但他卻覺得自己聽到了一陣微弱而又平穩(wěn)的細細心跳聲。
那聲音敲在他的鼓膜上,落在他的心頭,瞬間讓他覺得自己皮膚下層冰冷的血液開始重新流動。
“咚、咚、咚。”
顧煜看著被月光籠罩著的阮楚楚, 整個人像披了一層朦朧的薄紗, 連頭發(fā)絲都在發(fā)著蒙蒙的微光。
他一時分不清那心跳聲, 到底是從外界傳來, 還是發(fā)自自己的胸腔。
身處黑暗其實也沒有那么可怕不是嗎否則你怎么發(fā)現(xiàn)光呢
顧煜看進阮楚楚的眼睛里,覺得自己在里面看到了另一輪月亮。
“你既然能夠為了曾經(jīng)的人和事,堅持了這么多年,那為什么不能為了未來更美好的事物繼續(xù)呢你早就不是一個人了呀,從前你有你的母親,現(xiàn)在你的人生中又多了一個新生命,你難道不想為它做些什么嗎”阮楚楚看見顧煜的眼中恢復(fù)身材,還以為是自己提到孩子讓他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積極變化,便著重往這方面引導(dǎo)。
顧煜這次卻仍然只是看著她,阮楚楚眨眨眼,抬起搭在腹部的手指向自己,粲然笑道“不過因為目前它還在我的肚子里,所以我覺得你應(yīng)該先為我做點事情。比如多做一些好吃的,最近你早出晚歸,我們的宵夜都被克扣掉啦”
顧煜仿佛突然被刺眼的光芒晃到了眼睛,不由得垂下眼,躲開了對方的視線。
他突然有些無所適從,“我我可以嗎”
他的聲音很輕,阮楚楚沒聽清。
她微微側(cè)過一點耳朵,問“你說什么”
顧煜頓了頓,重新抬起頭看向阮楚楚,他問“我可以成為一名好父親嗎我不知道怎么做每一個出現(xiàn)在我人生中的這個角色,似乎都只是將我往苦痛的深淵里推。那么我呢我又怎么去參與別人的人生我會不會也跟他們一樣,只是制造無窮盡的痛苦”
他看上去茫然又困惑,像一名虔誠的教徒向真主尋求一個答案。
阮楚楚聽完也蹙起了眉頭,她往后跪坐在自己的腿上,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認真地回答他“沒有誰天生就什么都會吧做父母又沒有考試,只能在過程中不斷的摸索、學習、成長。而且,你不覺得正是因為你經(jīng)歷過、你懂得哪些行為是錯誤的,所以你將能夠比一般人更知道怎樣去避免它們嗎這么想想,做你的孩子好幸福啊,因為他的父親早已經(jīng)將許多痛苦擋在了身軀之外。”
“這難道還不能算一名好父親嗎”阮楚楚歪著頭淺笑反問。
近乎蠱惑般的,顧煜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勾了勾唇角,他垂在地面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動,微微抬起一點,又遲疑地停在了半空中,他開口問道“我我可以摸摸它嗎”
阮楚楚默了默,但在這個當口,看著對方小狗似的黑黝黝的眸子又實在狠不下心開口拒絕。
罷罷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顧煜不黑化,她能造好多級浮屠了
想及此,阮楚楚一咬牙應(yīng)了。
她坐直身子,朝顧煜挺了挺小肚子,小聲道“好吧不過現(xiàn)在還感覺不到什么動靜哦。”
得到許可,顧煜的手才重新往前探去。
指尖先是觸碰到外表層微涼的衣料,但很快溫熱就透過不厚的衣服染上他的掌心。
他確實什么都沒感覺到,但又仿佛切實地感知到了一個小生命的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