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在晨曦之星號上的時候,賀少征的確也是開槍了的。
海因里希·美因茨的身上一共中了四槍,有三槍是他為自己擋的,另外一槍和心脈的位置極為接近的,是自己所射。
只是……這個歐洲男人運(yùn)氣也的確很好,他足夠的謹(jǐn)慎,在那一件西服外套之內(nèi)穿著一件厚實(shí)的防彈背心,因此也為他撿了一命。
在海因里希·美因茨第一日被從鬼門關(guān)救回的時候,年輕的旭日指揮官手里拿著一束郁金香,就這樣走進(jìn)了病房之內(nèi),隨意的插在了花瓶之中——那是代表著美因茨家族的花。
賀少征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這空蕩的病房之內(nèi)響起,莫名的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冷肅和寂寥的意味。
他說,“海因里希·美因茨,我的確是很希望你死……不過,你命硬,也許是你之前所犯下的惡行過多,地獄的魔鬼都不敢妄圖輕易的把你收下,因此,他們決定就這樣把你留在人間的地方,讓你好好的為我……”
男人的聲音微微的頓了頓,他伸出手指,慢慢的摸上了海因里希·美因茨的臉龐。
皮膚非常的蒼白而又陰冷,讓賀少征想到了某一種爬行生物——這一直都是海因里希·美因茨給他所呈現(xiàn)出的感覺。
然而,就是這樣一種生物,卻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的時候,會做一些讓賀少征無法想通的事情。
他一直不相信海因里希·美因茨對自己所擁有的感情,他總認(rèn)為那是男人莫名的占有欲作祟,卻沒有想到,在子彈襲來的瞬間,這個陰郁的怪物,會放棄自己所有的自私,選擇用身體來保護(hù)自己。
——真是讓人感覺到不解。
賀少征在心頭想到。
他微微的彎下了腰,那淡淡的聲音就這樣繼續(xù)在海因里希·美因茨的耳邊慢慢的響起。
“讓你好好的……為我贖罪。”
“既然沒有死,那就努力活下去吧……并且睜開眼睛,海因。”
——也許這就是這個男人心里所做的意圖。
——讓自己,再親手把子彈打入他的體內(nèi)的同時,又要欠下他的一份人情。
——一條命……有多貴重?
——無法衡量。
——尤其對于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戰(zhàn)場的賀少征而言。
說完這句話后,男人才轉(zhuǎn)身離開。
就像是莫名的定下了一個承諾,賀少征就這樣每個禮拜都會抽一丁點(diǎn)的時間來看看這個人。
而這一次,就在賀少征離開不久之后,一個穿著一身制服,身形極其的魁梧高壯的男人,在給門口警衛(wèi)成員出示了一下身份證明之后,就這樣面無表情的推開了門。
雷蒙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海因里希·美因茨,冷冷的扯了扯嘴角,那張像是機(jī)器人一般的臉龐之上,泛起了一絲像是笑一般的僵硬的弧度。
“或許只有指揮官因為你為他擋了子彈的行為,而心神恍惚,忽視了一些東西,相信了你。”
“我可不會相信……海因里希·美因茨,有一些事情,你不會算計到。”
雷蒙冷笑一聲,又說道,“有本事,你就這樣裝一輩子……不過你也的確有些擔(dān)當(dāng),為了指揮官,可以賭上整個美因茨家族。”
在說完這段話后,雷蒙故意停了下來,那雙眼眸之中就這樣直直的放在海因里希·美因茨的臉龐之上,觀察著這一名名義上昏迷的病人,到底又沒有露出什么別樣的端倪。
他說的自然是假的。
海因里希雖然牢牢的把控著美因茨家族的實(shí)權(quán),但是,在他有意的訓(xùn)導(dǎo)之下,就算短時間內(nèi)他本人無法坐鎮(zhèn)在家族內(nèi)部,卻也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起碼,現(xiàn)在的美因茨家族,之所以會發(fā)生動蕩,更多的是因為旭日,而不是因為海因里希·美因茨的昏迷。
然而,結(jié)果卻讓雷蒙失望了。
病床之上,那鉑金發(fā)色的歐洲男人仍然緊閉著雙眼,胸膛輕微的起伏著,看上去和平日里沒有任何的區(qū)別。
雷蒙微微抿緊了嘴唇,黝黑的臉龐之上,閃過了一絲不甘的情緒。
“就算是聽到了這樣的話……你也不醒來嗎……”
“有本事,你就這樣騙指揮官騙一輩子吧。”
…………
病房之內(nèi),一下子又變得靜悄悄的。
在這間特殊的病房之內(nèi),在只剩下他一人的情況之后,海因里希·美因茨才緩緩的睜開了湛藍(lán)的眼睛。
目光之內(nèi),看上去分外的清明……完全不像是一個昏迷了一年左右的人。
他微微的笑了笑,用古樸的德語說出了這么幾句話——
“有些事情,裝一輩子,也就成了真。”
“——就像我愛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