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言貴妃由人扶著款款走到劉氏等人跟前的時候,唐灼灼早已換上了笑臉,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
“請貴妃娘娘安。”
唐灼灼福了福身就起了,余光不經意間瞥到劉氏那堆著殷勤笑意的臉,皺了皺眉。
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這處小亭子露在太陽底下,灼熱的光無所忌憚地撒下來,言貴妃搖了搖手中的團扇,笑得溫和,連帶著聲音都是輕輕柔柔的“本宮才想著去太后宮里問安,怎么卻見著你們都出來了”
劉氏見婆婆來了,頓覺腰桿都挺得直了些,連忙笑著回道“皇祖母今日起得早,方才說有些乏了,才歇下。”
言貴妃動作一頓,旋即笑意盈盈點頭,只是眼瞳深處到底還是閃過一絲嫌棄來。
她的六皇子處處都好,偏偏被瓊元帝指了這么一個見識短淺的女人為妻,劉家也沒幾個拎得清的,成為皇兒的助力是別想了,只求不被拖后腿就好。
這樣一想,言貴妃如秋水般楚楚動人的眸子就落在了一旁一言不發(fā)的唐灼灼身上,那樣嬌艷的顏色,倒是壓得劉氏成了地里的塵埃一般。
“本宮前陣子聽人說起太子妃染了風寒,可好些了”
唐灼灼突然被問起,倒是大大方方地笑“回娘娘的話,不是什么大病,喝些藥就好了。”
言貴妃聽了也笑得如沐春風,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細嫩的手,扭頭對著身邊的宮女道“等會將本宮庫里的老參和燕窩送去東宮,你合該好好補補了,身子這般瘦,似要被風吹走一樣。”
一旁的劉氏撫了撫袖子上顯眼的花紋,道“說不得太子殿下就喜歡這樣兒的呢。”
言貴妃被這種蠢東西氣得頭疼,但又不好此時訓了她,理也不想理劉氏,堪堪壓了怒氣對唐灼灼等人道“御花園里的花開得正好,你們幾個去瞧瞧吧,本宮先回了。”
說罷,就由人攙著上了轎輿沿著來時的方向回了。
言貴妃撫著發(fā)痛的額角,又愁又氣,這劉氏當真就只會逞口舌之能耍些小聰明了,也不知劉家是怎么教出來的嫡姑娘,這般的小家子氣一點兒上不得臺面。
如今皇兒式微,眼看著瓊元帝身體一天天垮下去,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兩眼一閉去了,那他們娘兩還有什么盼頭
一個受新帝厭棄的太妃和皇子,在這深宮里受人鼻息,哪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害了,到死都不知道是誰做的手腳。
言貴妃想到這,蔥白的手指尖就泛了濃烈的白,向來如秋水一樣的眸子里泛起了幽暗的漣漪,她抿了抿紅唇,問下邊跟著走的心腹宮女“茹兒,本宮說的話可交代給六皇子聽了”
那宮女畢恭畢敬地答“娘娘放心,殿下說一切都聽娘娘的。”
言貴妃這才微微舒展了眉心,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帶著某種狠決,細碎的陽光落在她修長的十指上,她突然有些恍惚。
一晃深宮十幾年,日日夜夜沒完沒了的噩夢,身居高位卻時時擔憂著眼前的榮華富貴成為一場夢,生怕夢醒了,她和皇子又要到跌落塵埃里。
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言貴妃不知想到了什么,緩緩睜開了眸子,而后漠然地問“本宮吩咐的事,可都辦妥了”
那宮女垂著頭飛快瞥了一眼周圍,而后才點頭低語“一切都已準備妥了,殿下親自辦的,娘娘放心就是。”
言貴妃這才露出幾分釋然的笑來。
瓊元帝那她已經不指望了,自己再怎么表現得一腔情深,他再如何寵著自己,也比不上他心里元后的位置。
霍裘是元后唯一所出,年紀小的時候,別的皇子都去書院里上學,他卻不同,瓊元帝親自教他。
從一出生就是太子,又學了瓊元帝的全部手段,能文能武,生生把她兒子壓得黯淡無光,導致現在瓊元帝壓根瞧不上自己的六皇兒。
如今眼看著瓊元帝行木將朽,強撐著一口氣也要肅清朝堂,為的就是給霍裘留一個盛世江山,這樣的區(qū)別對待,誰也忍不下心頭的這口氣。
美名其曰太子監(jiān)國,真是好一個太子
奈何瓊元帝雖老,但積威深重,那幾個有意支持皇兒的老臣再如何意動也是乖乖縮回了爪子,裝得比誰都要乖順,言貴妃瞧了,直氣得心尖都發(fā)疼。
好在過了今晚,有眼力見的都合該知道如何抉擇。
這也是他們?yōu)閿挡欢嗟囊粋€翻身機會
眼看著轎輿越行越遠,唐灼灼對著幾個稍顯局促的皇子妃道“咱們去御花園賞賞花吧,等會子日頭大了,我可是著不住的。”
三皇子妃率先笑著回應道“都聽太子妃的,妾瞧著前邊有個亭子,咱們正好去歇歇腳。”
劉氏還未緩過勁來,眼皮一掀,撥弄了一下自己涂了豆蔻鮮艷的指甲,不咸不淡地開口“咱們幾個里邊,自然是太子妃說了算的。”
唐灼灼懶得和她磨嘴皮子,直直往前邊的亭子里去了。
劉氏在后頭癟了癟嘴,眼里滑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