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未對取消成績作出回應。」
「陸湛繼續(xù)參加接下來的比賽。」
直到下午三點多, 陸湛的新聞才重新出現(xiàn),視頻中能看見丹麥的奧胡斯帆船賽場, 陸湛已經(jīng)全副武裝, 垂下眼眸調(diào)整著主帆。男人短密的睫毛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是五官像鍍了一層寒冰,冷峻又鋒利,嚴肅地迎接著接下來的比賽。
chn672 zhan 現(xiàn)在位于第15名。
雖然名次很后, 但是蔣柔心里涌上淡淡的喜悅, 她將論文丟到一邊,總算松了一口氣。
或許…
她想。
或許——陸湛是有所改變了吧。
鏡頭掠過,北歐的海洋蔚藍澄澈,泊位上停滿蓄勢待發(fā)的激光級帆船,紅色國旗鮮艷奪目。
這應該是陸湛的第八輪, 所有選手準備起航后,蔣柔能感覺到休息過一天, 大家重振精神后的比賽緊迫感, 像是壓縮后的空氣, 繃緊弦的弓, 每一海里都彌漫著火藥的競賽味道。
心情緊張。
就連在電視機前的蔣柔, 胸口都怦怦跳,跟著站了起來。
“陸湛并沒有受之前取消成績的影響, 以第4名順利繞過第一個浮標, 可以看得出來, 陸湛狀態(tài)很好,一直處于進攻狀態(tài),今天同樣是中大風,陸湛的操作很細膩……”
“如果陸湛的狀態(tài)能繼續(xù)保持,還是非常有希望取得下屆奧帆賽的資格的。”
蔣柔聚精會神地聽著,目光掠到主臥房門,算了算時間,平常爸爸也都是早上八點多回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多了,父親應該睡得差不多了吧?
怎么還沒起來?
蔣柔知道父親掛念著陸湛的比賽,敲了敲門。
房間里沒有一點響動,蔣柔瞇起眼睛,總覺得哪里不對。
“爸?”
“老爸?你還在睡嗎?你要不要出來看比賽啊?陸湛參加了……”
房間里還是沒有動靜。
蔣柔皺起眉頭,總覺得哪里奇怪。
過了一會,她抿緊嘴唇,試探性地輕輕推開房門,“爸?”
蔣柔環(huán)視一圈,一時間怔在原地。
屋里沒有開燈,棉被疊得很整齊,一看就是葉鶯離開后再沒有人動過的。
爸爸…居然沒回來?
蔣柔心里升起濃濃的疑惑。
但是爸爸并不是小孩子,蔣柔也沒有多擔心,掏出手機給父親打了電話——關(guān)機,她眉心蹙起,緊接著打給了葉鶯。
葉鶯正在給孩子上鋼琴課,叮叮咚咚的,“你爸?他沒回來啊…我想想啊,我今天七點多出門,我估計他怎么也要早高峰結(jié)束才回家,所以也沒在意,你爸現(xiàn)在不在家?”
蔣柔說“爸爸現(xiàn)在還沒回來。”
葉鶯愣了一下,但也不怎么著急,輕松說“可能昨天雨太大,你爸去朋友家住了……你別太擔心,等著我給他打電話。”
蔣柔嗯了一聲。
“行了,你好好休息,我上課了啊。”
爸爸這么一個大男人,好像也不用太擔心,蔣柔放下電話,拍拍胸口,也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她坐回電視機前,比賽還在繼續(xù),應該是第八輪,蔣柔不知道陸湛上輪拿了第幾名,但是她看見他總排名從第十五,升到了第七。
呼。
她松了大一口氣,用紙巾擦了擦掌心濡濕的汗水。
可是一個小時后,陸湛他們沒有開始第九輪比賽。
zhan 的排名一直停在第七名。
似乎又是因為天氣原因,比賽再次被停止。
蔣柔覺得這就像一場拉力賽,她作為看客都感覺到疲倦,更何況是在劍拔弩張現(xiàn)場的選手們,不光是身體素質(zhì),還有心理素質(zhì)和始終保持狀態(tài)的心。往常十一輪比賽還好,但是現(xiàn)在比賽將持續(xù)到十六輪,那么因為天氣原因,延緩的時間就太長了。
也不知道陸湛怎么樣。
組委會遲遲沒有定下第九輪開始時間,算了算,現(xiàn)在那邊應該也快到中午。
室內(nèi)的陽光逐漸轉(zhuǎn)暗,這么快,居然就又要到傍晚了。沒有上午的休息日格外短暫。蔣柔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還是掛念,掏出手機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
關(guān)機。
蔣柔又給葉鶯打了電話,葉鶯可能還沒下課,沒有人接。
客廳只亮了一盞電視機前的落地燈,外面是陰天,昏沉陰郁的光線。
蔣柔心里毛毛的,可能是因為陸湛比賽的終止,也可能是因為爸爸第一次失聯(lián)。往常——就算蔣海國和葉鶯鬧別扭的那一陣子,只要她找爸爸,爸爸就算看不見,也會在第一時間內(nèi)回復。
晚上六點左右,葉鶯才接蔣帆回家,她環(huán)顧一圈房間也有點著急,“你爸還沒回家?”
“沒有。”
“出了什么事?他昨天走前是怎么說的?”
蔣柔想了想說“他說現(xiàn)在放暑假在家閑著沒事,而且陸湛比賽也挺焦心的,他反正也睡不著,又是周五,他就去出車了……”
這些話都很正常,葉鶯皺起眉說“我給他朋友打電話了,說海國沒去找他,車也沒有給他開過去。昨天晚上是不是一直在下雨?”
蔣柔內(nèi)心緊張,心里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小聲“不過后半夜雨就小多了。”
她攥緊裙擺,顫抖著聲音說
“媽,你說爸爸不會……”
葉鶯臉色也煞白起來,“不會的,你爸駕齡多少年了……而且你也說了,現(xiàn)在學校又不上課,你爸也不累……”
“但是…但是他最近有熬夜看比賽。”蔣柔聲音變輕,滿滿的愧疚和自責,“就這幾天。”
葉鶯搖頭“以前你爸比這累多了,去學校上班、還要給小孩子輔導體育中考,還要出去出車,這不都沒事嗎。別擔心…看個比賽,也就是玩,不會的。”
蔣柔不知道怎么回應,心里還是挺擔心的,腸胃絞成一團。
蔣帆什么都不知道,已經(jīng)抱著抱枕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葉鶯看著小女兒的睡顏,冷靜下來,說“再等等,不會有事的。”
主臥門半掩著,蔣柔聽見蔣帆好像被吵醒了,葉鶯盡量溫柔地給她講睡前故事,但是語氣里還是透出絲絲的焦急。
外面沒有下雨,可是天氣暗沉得似乎要塌了下來,有著夏日獨有的悶窒與躁動。家里很安靜,電視機也靜音了,只有客廳的鐘表滴滴答答地緩慢走著,還有葉鶯輕言細語的講故事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茶幾上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
蔣柔正陷入思考,聽見這聲震動被嚇了一跳,看見是葉鶯的手機。
“柔柔你接一下吧。”
葉鶯的聲音還是輕言細語的,從臥室里傳了過來。
蔣柔點點頭,滑開了手機屏幕,“喂。”
“您好,是蔣海國先生的家人嗎,我們是黃山區(qū)派出所……”
蔣柔嗯了一聲,隨著聽筒里的聲音,握著手機的手一點點僵硬。她好像聽不懂對方的每一個字,周身掉入冰窟,渾身發(fā)抖。
“……”
“您好?能聽見我說話嗎?”
蔣柔搖了搖頭,呆呆地、麻木地看著手機。
半刻,客廳里也沒有傳來蔣柔的回復,葉鶯見小女兒睡得差不多,外面的電話音也靜止了。
“好了,睡覺吧。媽媽愛你。”
葉鶯輕手輕腳地下床,拉開房間門,疑惑問“怎么了?誰的電話,是你爸爸嗎?”
“怎么了?”葉鶯看著女兒灰白的臉色。
“柔柔?是你爸?他出什么事了?!”葉鶯要接過蔣柔手里的手機。
蔣柔整個人還處于遲鈍中,手一松,手機掉了下來,又順著沙發(fā)滑下去,發(fā)出噠的一聲。
“柔柔?”
蔣柔聲音艱澀,目光沒有了焦距,“是……警察的電話。”
“你爸出什么事了?”
“那邊說……爸爸在開發(fā)區(qū)…后面的一塊荒地,車禍。”
“什么!?”葉鶯臉色沒有一點血色,“怎么可能?什么時候?怎么會現(xiàn)在才通知?你爸怎么會去那?!”
“事情嚴不嚴重?”葉鶯也被嚇到了。
“……不知道,可能,或許,挺嚴重。”蔣柔抱緊手臂,聲音僵住,“我們快去醫(yī)院。”
傍晚時分,蔣柔和母親趕到市立醫(yī)院,兩個人渾身都是汗,心急如焚。蔣柔再也顧不上陸湛那邊的情況了。
蔣柔從來沒有想到過,爸爸會出車禍,剛才警察說了一大通,她現(xiàn)在慢慢理順思路,越理越心驚,爸爸早上八點半接到去開發(fā)區(qū)的單子,因為周末從開發(fā)區(qū)到城市來往的人很多,時間長、價格高,蔣海國就接了下來。
返程時父親接了另一個單子,從這條路上走,不知道是誰撞了他的車子,因為開發(fā)區(qū)道路不好,這一段又處于維修中,才發(fā)生了這起嚴重的車禍。
司機逃逸不說,連警都沒有報,而開發(fā)區(qū)的那一段路,根本就沒有監(jiān)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