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路過。
六月份,蔣柔看著大四的學長學姐們穿著學士服在校門口的草坪上照相,年輕的笑容燦爛又陽光,而她在最后一個暑假也要投入正式工作了。七月份,陸湛前往丹麥,開始適應當?shù)氐奶鞖鈿饬鳎瑴蕚浔荣悺?
蔣柔不知道他的成績怎么樣,他似乎離她越來越遙遠。
她有時候去網(wǎng)上搜,大部分都是他的緋聞,戀愛,家世或者舅舅,再沒有任何訓練相關。
只是偶爾在電視上,她會看見陸湛的新廣告,代言運動品牌或者飲料,也不知道他哪里抽出的時間拍攝。
只有幾次,兩人通電話,能聽出陸湛似乎不在訓練。
她不知道他練得怎么樣,他也不想談。
蔣柔更無法評價。
因為她曾無數(shù)次聽過陸湛說“——我是為你練帆船的。”
只是閑暇的時候,她會去ild sea,和宋貝珊聊聊天。
一個周六的傍晚,兩個人一直說到晚上七八點,宋貝珊臨時有事,蔣柔剛要跟著離開,盛洛忽然坐到她的對面,溫聲道“先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蔣柔停住,“什么事?”
對上男人格外認真的眉眼,她僵了一瞬,隱隱察覺到什么。
“我明天還要上班,今天必須得回家一趟,要是有什么事……”
盛洛握著她的胳膊,聲音很溫和“放心,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先喝點牛奶吧,這樣晚上會睡得比較香甜。”
蔣柔不著痕跡地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坐下來。
盛洛看著自己的手,頓了頓,“我準備去日本了。”
蔣柔愣住了。
“很驚訝嗎?”
蔣柔點點頭,又搖搖頭。
盛洛等了一會,見蔣柔沒什么話要說,忽然轉了個話題,問“你猜猜我多大了?”
“認真問的嗎?”蔣柔說“一開始我們以為你是學生,后來猜你是研究生,不過也知道不是,二十五六吧?最多也就二十七歲?“
“明天是我三十歲生日。”
蔣柔呆住了,“那…生…生日快樂?”
她一直覺得他最多二十七歲。
“看不出來嗎?”
蔣柔說“也不是,不是,就是…感覺你很年輕,不僅僅是外貌,而且還有很多,性格,說話,生活方式什么的,我感覺你就像我的同學,同齡人——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盛洛說“因為我很窮嗎?所以像學生?”
“也不是啦。”蔣柔抿了抿嘴唇,露出一個笑容,“你為什么突然要去日本?”
“我在這里已經(jīng)待了近一年了。”
蔣柔嗯了聲,繼續(xù)傾聽。
“我之前去過廈門、重慶、成都、還有蘇州…差不多都待這么久吧,其實我就是想…嗯,再找找機會。”他見蔣柔直直地盯著自己,稍微側過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頭發(fā),說“你是不是覺得挺可笑的?我馬上三十歲了,還這樣子,找什么機會,好像還有夢想的樣子…”
“其實像我們這種窮人,就應該沒什么夢想的,對吧?”
蔣柔握著熱牛奶的手微微發(fā)緊,再一次看他。
“不是。”
“但是沒想到,真的有,有一個經(jīng)紀人,說我可以去日本發(fā)展試試,你知道——我不想只在網(wǎng)上唱唱歌,也不想當什么紅人,當然也不是在這種地方唱,就是想非常單純地去做音樂,我覺得,那里跟我蠻合拍的。”
蔣柔沒有回答。
“嘿?”
“看什么呢?”
盛洛晃了晃修長的手指,見蔣柔還在看著自己,又好像穿透自己,看向另一個遙遠的方向,始終都沒有說話。
“沒什么。”蔣柔指尖摩挲著杯壁,思緒稍微拉回來一些。
“車我已經(jīng)賣了,房子還有半個月租期吧。”盛洛認真地說“算上積蓄,差不多了吧。”
“這、這么快的嗎?”
“對啊,還有沒有什么想聽的歌?我可以唱給你聽,不然就聽不到了。”
“好。”蔣柔回過神,自然了許多,笑容溫和“謝謝你,我去想想。”
盛洛笑了,眉眼溫和。
他將桌上的鳳梨可樂達一飲而盡,琥珀色的眼睛深沉又溫柔,像閃著光,“那,也謝謝你。”
從ild sea出來后,蔣柔一個人晃晃蕩蕩的公交車回家。
車窗外漆黑黯淡,地鐵已經(jīng)開通了,旁邊就是。但是蔣柔還是選擇平時熟悉的公交車,她望向車窗外的霓虹燈影,是過去她從高中回家的路,感覺有些熟悉,又有些不熟悉。
耳機里放著歌。
樹葉幽靜地擦過車窗,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她擺弄著手機。
再次翻到和陸湛的短信。
他們過去的短信那么多那么多。
「想你」
「訓練完找你吃飯啊啊啊啊」
「早安啊老婆什么時候找我?」
「給我回短信啊 ,記得找我!!!你為什么總是不找我?」
還有他們過去的照片,她一張張回憶,看見第一次和她一起參加的市運會,他輕易奪冠;有她陪伴的小小坎坷的省運會,他一點點調整自己,還有他的全國錦標賽…他一次次努力訓練——哪怕受了傷,哪怕沒有人看好他。
當時的陸湛,眼神堅定,身上好像發(fā)著光,耀眼得令人轉不開視線。
她喜歡他,其實從高中第一節(jié)體育課,在得知他就是父親稱贊的“陸湛”之后,雖然表面上淡淡的,但是心里,也對他有小小的崇拜。
那么優(yōu)秀的他,金光閃閃的少年。
一想到他就會心動。
他就像是少女漫畫里的男主角,她完美無暇的初戀。
在得知他竟然喜歡自己后,她會害怕逃避,但也有受寵若驚及滿心甜蜜。
蔣柔摁滅手機,將被風吹亂的頭發(fā)撥到耳后。
巴士前方的電視上放映著陸湛的廣告。
廣告中的他高大帥氣,穿著運動背心和短褲,頭發(fā)沾了水滴,濕漉漉的垂在額間,性感又桀驁。
可是。
他不愛訓練了,不再執(zhí)著堅持,開始得過且過,每天懶散庸墮,她推一把,他才不情不愿走一步,還自我奉獻說是為了她。他喜歡喝酒泡吧,會和所有她不喜歡的那類富二代男生一樣,反正那么有錢,啥啥都無所謂。
他不像過去的他。
蔣柔心里,那一絲光也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