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他戳中軟肋, 顧執(zhí)噤了聲。
良久, 才又開口。
“是你自己做事太奇怪, 才會傳到我這里。”
他垂下腦袋, 漫無目的地搗著食物。
將表情藏到桌上花束之后。
“再說, 你從前不是討厭那種人的嗎?”
“哪種人?”
陳霧想了想:“于瀟瀟?”
顧執(zhí)甕聲甕氣:“嗯。”
“我現(xiàn)在也討厭啊。”
陳霧絲毫不避諱,伸手將花瓶移開了些。
微微歪下腦袋,從下方仔細盯著顧執(zhí),帶著些哄騙的笑。
“但確實有能用到她的地方。”
沒了花瓶的遮擋, 顧執(zhí)的表情再也無法掩藏。
他不得不抬眼, 重新望向他。
少年的眼眸清亮。
抬眼看他的模樣澄澈靈動,無限乖巧。
像是被這一幕擊中,顧執(zhí)的眼神閃躲了一下。
終于放下叉子。
“據(jù)我所知, 這個于瀟瀟業(yè)務能力很差,好幾次算錯賬讓公司賠了錢, 和同事們相處得也很不好,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豐功偉績,不過就是當了前任總裁的情人。這樣一個人,又能幫你什么?”
見他終于肯看自己, 陳霧心情大好。
干脆單手著撐臉,仔細觀察起他的表情。
“她和富二, 我準備讓他們?nèi)ズ染啤!?
“喝酒?”
“是啊,喝酒。”
一提到這個, 少年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富二擅長阿諛奉承, 在酒桌上最好不過了, 于瀟瀟傍了那么多大款,肯定也有調(diào)查掌握對方喜好的本事,想要大量鋪貨,銷售渠道必然重要,接下來恐怕要和很多線上線下的商場談合作,帶著他們,我就能少喝點酒。”
顧執(zhí)皺眉:“你本來就不該喝酒。”
陳霧反問:“你對你其他員工也這么說?讓他們不要喝酒,不要陪客戶,不要談生意?”
“你不一樣。”
“沒什么不一樣的。”
酒桌文化歷來是談生意的重要關口。
他只是個小公司老板,和顧執(zhí)那種身份地位完全不一樣,想要做成一件事,就免不了要和別人打交道攀交情,而攀交情最好的切入口,必然就是酒桌。
“而且,你是真覺得我不會喝酒嗎?”
陳霧揶揄地看了顧執(zhí)一眼。
“如果我真有那么乖,就不會有‘小陳爺’這個稱呼了。”
也是,他畢竟不是什么規(guī)矩的孩子。
從小就是風月廝混,區(qū)區(qū)喝酒,恐怕還輪不著他擔心。
顧執(zhí)嘆氣:“你如果乖一些,就該直接把所有人都調(diào)去做這個項目,不該只找那五個人。”
他不是不能理解陳霧的想法。
但明明公司里有不少能人,他為什么卻偏偏要挑五個最邊緣的人物呢?
似乎是猜到他的疑惑,少年解釋道:
“其實按公司如今的發(fā)展,本該直接辭掉他們五個,但我又覺得,不如給他們一個機會,往往只有置之死地的人,才會把交代的事當命一樣珍惜。”
這和他聽說的不一樣。
顧執(zh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們現(xiàn)在知道自己的處境嗎?”
“還不知道。”
像是想起什么惡作劇。
少年笑起來,眼里蓄起點點碎光。
“現(xiàn)在他們一無所有,就算要被辭退也不痛不癢,不會多用功的。但假如先給他們權(quán)力,把他們捧上去,等到再伸手去推的時候,他們自然就會奮力掙扎了。”
好一條小毒蛇!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看來把你放出去,果然是個好主意。”
顧執(zhí)終于放下心來。
饒有興味地打量了他半晌。
“不過我記得……那五人里有個叫富二的,是曾經(jīng)欺負過你的同學?”
富二這人是走前任總裁關系進來的,前任總裁落馬,本來早就該被辭退,僅僅因為顧執(zhí)當時認出他是那天出言不遜的家伙,這才一直留著。
他本來是想給陳霧一個報仇的機會,也順便給他樹立樹立威嚴,卻沒想到他居然什么都沒做。
顧執(zhí)不由疑惑。
“你難道真的不記仇,一點都不記恨他曾經(jīng)做過的事?”
“怎么可能,我最小肚雞腸了。”
陳霧漫不經(jīng)心地將果醬涂上面包。
“但比起利用職位打壓別人,公報私仇,把員工放到合適的位置上,為公司產(chǎn)生效益,這才是一個領導者該做的事吧?況且……”
他在這里停頓,卻又很快恢復。
“況且我父親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yōu)點,有時也許只是所處的環(huán)境不對,哪怕再不堪的人,只要放到正確的位置上,都能成為英雄,如今我也正好驗證驗證,看他這話說得對不對。”
“陳風先生……”
顧執(zhí)喃喃著,又迅速改口:“你父親將你教得很好。”
“你真該見見他。”
陳霧早就決定要好好面對這些,已不會過多惋惜哀嘆。
但這會,他還是不免有些難過。
“你如果見過他,你就會知道,他絕不可能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樣。”
顧執(zhí)笑了笑,沒有應答。
早飯過半,陳霧正無聊。
見今天的報紙還擺在一旁,便隨手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