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顧言熙就穩(wěn)穩(wěn)地踏出了一步,干凈的鞋底踩在血水之中,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吧嗒聲,她甚至都能夠透過鞋底感受到那血水在沾染上她鞋面時的黏膩感。若是以前的她,此時恐怕早就雙腿發(fā)軟了,好在她也算是有過經(jīng)歷的人,所以哪怕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也會很快就調(diào)整好自己。
昔日,顧言熙也是來過這皇宮的,在她的印象里,這座宮城巍峨雄偉,住在這里的人是能夠主宰天下命運的人,也是身份最頂頂尊貴的人;所以,在每次來到這里的時候,她都會十分謹(jǐn)小慎微,生怕自己有半點疏漏,就會被人抓住了把柄,給自己或是家人招來殺身之禍。
可今日再來這座宮城,看著這滿地的瘡痍和滿目的清冷,她竟覺得這個被大梁百姓視為最中央集權(quán)的地方就像是個垂暮的老人,徒勞的掙扎著。
看著臺階上還未來得及撤走的散亂兵器,瞅著玉臺上還在滴答的滴著粘稠的血跡,還有一眼望過去那一列列身著黑色鎧甲的錚錚將士們,顧言熙就是在這刺目的現(xiàn)實面前明白了一個早就知道的真相。
屬于梁武帝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她的記憶沒有絲毫的錯漏,到最后,是封亦辰成了這最大的贏者。
想到封亦辰接下來會做的事,顧言熙不禁開口問他“如今京城和皇宮都被你控制了,那皇上他們呢你現(xiàn)在帶我進(jìn)宮,是要我在這皇宮里陪著你還是見證你最重要的時刻”
封亦辰看著身邊這冰雪聰明的小丫頭,抓緊了她的手,道“都有。”
“什么”
封亦辰低頭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道“我的意思是,我既要你陪這我,也要你來見證這最重要的時刻。你不是問我裕王在什么地方嗎正巧,我正要帶你去見他。”
顧言熙腳下一頓,看向他“帶我見皇上為何”
封亦辰的眼底騰起陰霾,就連表情也在這個時候稍稍緊繃起來“那個男人給我的人生帶來極大的影響,可以這么說,若沒有他當(dāng)年對父王、對東宮做出的那些事,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我。而今,我找他去清算過去的那筆賬,又怎么可以少了看客只是,這普天之下,能夠見證這一幕的人寥寥無幾。嬌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說過,將來我人生每一個重要的時刻都要同你一起分享,所以,思來想去也只有你最有資格在這個時候陪伴在我身邊,跟我一起去會一會滅我全家的仇人。”
封亦辰說到這里,還以為她是在害怕,便將她輕輕地?fù)砣霊阎校袷墙o予她力量一般用力的抱了抱,在她耳邊道“嬌嬌不要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任何的危險。”
說著,封亦辰就帶著顧言熙來到了昭和宮。
而此時的昭和宮宮門前,不僅有重甲將士把守,更有數(shù)十號宮人被嚴(yán)密看押;看著那一把把閃爍著寒光的兵刃架在一個個顫顫巍巍的宮人脖子上,顧言熙就知道,這些人定是平日里負(fù)責(zé)伺候在梁武帝身邊的宮侍。
如今,梁武帝被困在昭和宮中,他們又怎么可能會幸免
見顧言熙盯著那些宮人們不說話,封亦辰清冷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從她頭頂上傳來“這些人都是裕王的心腹,留不得的。”
一聲留不得已經(jīng)表露出他的意思,顧言熙張了張嘴,下意識的就想要為他們說兩句情,可是當(dāng)話到嘴邊的時候,又被她制止;因為她知道,她或許可以在別的事情上勸說住他,但是在有關(guān)于跟梁武帝相關(guān)的事情上,就算是她,也無能為力。
厚重的宮門在發(fā)出一聲嘎吱聲后,緩緩被人從外面推開;當(dāng)夕陽的余暉照進(jìn)昭和宮的時候,未點燃一盞燈火的宮殿里,總算是迎來了一道不甚明亮的光亮;也借著這道光亮,顧言熙看見了那個坐在龍椅上,衣衫雖然整齊,但神色卻極為憔悴的一國之君。
距離上次在老太君壽宴上也不過是匆匆?guī)讉€月而已,沒想到,在這短短的時間里,那個昔日盛氣凌人的帝王身上竟然被蒙上了沉沉的哀色,就像一輪將要西落的太陽,不禁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