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葉嘉澤并沒有那方面的好感,更何況,他眼下根本忘不了陸明柯就算是想要以此撫平傷口,對葉嘉澤也并不公平。
“先不要著急拒絕。”葉嘉澤溫和的看著他,“你可以慢慢考慮,考慮到畢業(yè)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直到你忘掉那個人,忘不掉也沒有關(guān)系。”
“我可以等。”
阿鴆堪稱是落荒而逃,連東西都落在了畫室里,沒有顧得上拿。
葉嘉澤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有些無奈的嘆氣,然而從始至終,他的眼眸里都蘊著笑意。
下一節(jié)課堂上,阿鴆選了角落里最偏僻的位置。離講臺最遠、離后門最近,腦袋一低,書本一豎,稍不注意就瞅不見人。熟悉的位置上是另外的人,葉嘉澤找了一圈,終于才從最不起眼的地方找見,頗有幾分啼笑皆非的感覺。下課后還想著讓人過來聊兩句,結(jié)果耽擱一小會兒的功夫,人早就竄的沒有影兒。
這是躲著他
葉嘉澤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但也并不是特別的在意。
總歸要給阿鴆考慮的時間,年輕人,面皮薄,容易害羞,他可以理解。要有寬容,還要有耐心。
阿鴆躲了這個大佬,沒顧得上提防另外一個。他連葉嘉澤的畫室都翹了,結(jié)果轉(zhuǎn)瞬又被謝渡橋提溜了去。
謝教授吹胡子瞪眼睛,一點兒學(xué)院大佬的形象都不剩“蘇鴆同學(xué),我是你導(dǎo)師啊,還是小葉是你導(dǎo)師啊天天都泡在人家畫室里,把老頭子我都給拋在腦后了”
看上去很生氣,其實一點兒也不生氣,謝渡橋一邊說一邊笑。他原本也是很寬容隨和的人,并沒有那么多守成之見,門戶之規(guī)。葉嘉澤愿意教,阿鴆愿意學(xué),他其實舉雙手贊成的嘛
就是學(xué)的連他都顧不上了,讓老頭子覺得有點兒嫉妒,難道這就是年輕人之間的交流,他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代溝
謝渡橋想起來正事,正色囑咐道“跟小葉學(xué)習(xí)可以,但要學(xué)就認真學(xué),得學(xué)出個明堂來,以前的功夫也不能丟。要是你跟他學(xué)的個半斤八兩,又把以前的生疏荒廢,比不上其他人丟的可是我的面子。”
阿鴆“”
其實丟了老師你的面子也不會怎么樣的嘛,又不會被逐出師門。
頂多就是自己完全抬不起頭了
但說歸這么說,砸招牌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做,無論如何,也要對得起自己的水準與追求。
阿鴆跟著導(dǎo)師出門,同行的還有高一屆的師兄,對于這種事情他們并不陌生,總歸就是,師父若有事,弟子服其勞。
但他沒有想到,再度遇上的,仍舊是熟悉的人。
推開包廂門之后,主座上的男人朝著他微微頷首,矜持有禮,而又氣度沉著。
陸明川。
并不是第一次見面合作,謝渡橋自然熟絡(luò),寒暄之后,氣氛漸漸熱切起來。
阿鴆有一些意外,但細想來,又一點也不意外。上一次活動聽說陸明川就是最大的贊助者,平日里若是與謝渡橋有什么聯(lián)系,私下聯(lián)絡(luò)交流感情,一點也不稀奇。
他其實稍微有一些緊張的,但看著陸明川如常的態(tài)度,又漸漸放松下來。阿鴆想起上一次他和陸明川已經(jīng)說開,后來對方更是幫助了自己,眼下的態(tài)度也這么正常。那一晚上只是意外,他不需要這樣自己嚇唬自己。
想到這里,阿鴆漸漸正常。
包廂里有一些熱,中途的時候阿鴆離席,回來時看到落地窗外有一小片花園,腳步一轉(zhuǎn)順道拐了進去。
夜風(fēng)吹過了面頰,吹散了那些潛藏的焦躁與熱意,阿鴆搭在鐵扶手上,遙遙望著高樓下的夜色。他其實并不那么喜歡今晚的場合,比起熱鬧的氣氛,他更喜歡此刻的幽靜。
忽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緩緩而來。
那個人穿過了掩映的綠蘿,就像是知道他在這一方,直直走到了他的身邊。
阿鴆心中一跳,下意識抓緊了欄桿,沒有側(cè)頭。他不那么敢去看來人。
微微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我見你在這里站了許久,在看什么”
“夜景。”阿鴆禮貌的朝著他點頭,“陸先生”
陸明川與他一同,遙遙的望著高樓下的燈火,道“城市里的夜景,這么吸引人的嗎”
阿鴆笑笑“只不過覺得里面悶,出來走走。”
眼下單獨相處,阿鴆其實是有一些緊張的,然而陸明川并沒有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從始至終都克制有禮。他時不時提起了話題,阿鴆不好沉默,便跟著他說下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倒當(dāng)真像是在聊天。
或許是夜色靜謐,或許是陸明川態(tài)度平和,阿鴆繃起的神經(jīng)漸漸松緩了下來。
陸明川看著他,忽然間,自嘲般的一笑“你離那么遠做什么,是害怕我要對你不利嗎”
阿鴆“啊”
他有心想要解釋并不是這樣,可細細想來似乎又確然如此。雖然安慰自己已經(jīng)和陸明川說開,但當(dāng)初的事情依舊是心中的陰影,不是說忘,就能夠徹底忘記的。
朦朧的夜色里,陸明川將他神態(tài)的變化盡收眼底,沒有掠過眼眸深處那一絲緊張。
其實剛剛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少年原本是隨意站在欄桿前的,可隨著他的靠近,原本放松的背脊,不自覺的變得挺直起來。
就連剛才,手指也緊緊按著雕花欄桿。
或許他不應(yīng)該來的,不應(yīng)打擾少年的靜謐,然而遙遙的望著,闌珊的燈火里照出了少年清寂的身影,仿佛一個人孤單在天邊,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消失在夜色里,讓他不受控制的走了過去。
他知道他讓少年受驚了。
陸明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不會再做讓你不愿意的事情。”
阿鴆有些茫然又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卻并沒有說話。
他不那么敏銳,有時候甚至遲鈍。然而這一刻,直覺里,眼前這個男人,說的應(yīng)當(dāng)是真的。
陸明川緩緩道“我其實一直想請你吃飯賠罪,但這么久來,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今天好不容易借著謝教授的名頭,才終于看到了你。”
阿鴆下意識道“不用了。”
陸明川聽著阿鴆的話,胸臆里有淡淡的苦澀,彌漫,蒸騰,升起。
他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少年早就在語言里原諒了他,可有些反應(yīng)與動作是刻在身體里的,清清楚楚的就昭示了回答。
依舊很怕他,下意識的,不想與他扯上干系。
適才在桌上,除卻最初的時候,從頭到尾,少年都躲避著他的眼睛。
陸明川低聲道“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煩,你可以來找我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就當(dāng)是補償嗎
阿鴆有些遲疑,片刻,他終于猶豫著道“陸先生,那你可以約束好你的弟弟,讓他不要再來纏著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