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毅“怎么了,師父”
這邊,白毅見白初斂捧著那本書站在那杵著僵硬得像是他即將運(yùn)送那尊千年寒冰雕的佛,回過神來,也跟著伸腦袋去看了眼白初斂手里的書。
天地良心,從踏入這扇門開始,白毅滿腦子都是師父,現(xiàn)在他算是真的帶腦子地看了一眼那本書的內(nèi)容
居然是師兄從山下帶回來,天天藏在枕頭底下沒事就拿出來美滋滋翻上一翻的淫詞浪本。
白毅“”
書上白花花的肉體,也不知是哪位隱世大神幾筆勾勒,居然連相擁男女臉上那要痛不痛,要爽不爽幾欲飛升的表情都栩栩如生。
這還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那書上圈圈點(diǎn)點(diǎn)沾滿了墨痕,全是他寫的不能入眼的所謂“批示”,執(zhí)筆之時滿腦子都是師父,落筆字眼,自然也是“師父”“師父”以及“師父”
心中有師父,看什么都是師父。
這話說得好像挺深情。
但是顯然,眼下這個情況,好像并不能用“師徒情深”來粉飾太平。
愣是白毅這般少年老成,平日里板著臉直叫小師妹們恨不得彈開三百米開外又愛又恨的人,此時也不免面色漲紅像是煮爛的番茄雙眸一亮一熄,張了張嘴,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反正好像說什么都挺不好的。
這邊白毅一臉無辜加慌張陷入沉默,卻不知道,另一邊白初斂都快瘋球了
原諒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見過世面,長這么大也沒人告訴他,養(yǎng)一個徒弟還要有朝一日承受這種畫面早知道這樣,五年前那日他肯定目不斜視,昂首挺胸從路邊那和狗搶食的小瘸子身邊淡定飄過。
小崽子年紀(jì)到了想女人沒關(guān)系,再不濟(jì)養(yǎng)歪了想男人雖然有點(diǎn)兒震驚但是也勉強(qiáng)能接受男的女的都不想,想師父又是什么鬼
你摸過女人的手嗎就知道為師的手比她軟
“這是什么”白初斂拎著書,瞥了眼白毅,聲音聽上去冷靜得過分。
這聲音聽上去,白毅覺得這事真的有些不妙了。
白毅飛快掃了眼白初斂兩根手指捏著的那本冊子,果斷賣隊(duì)友“師兄的書,我拿來看看。”
想了想又補(bǔ)充“隨手拿的,我方才走神,沒仔細(xì)看。”
白初斂“”
信你個鬼啊,糟小崽子壞得很
“你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jì)。”白初斂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靜,且找了一個非常溫和的詞語代替他到了嘴邊的“禽獸不如”,“只要不耽誤練劍,平日閑暇要看這些書,師父也是能理解的。”
白毅聞言,終于抬眼認(rèn)真看了眼白初斂按照他的想法,他師父可能就此囫圇吞棗一般,假裝眼瞎直接略過那可怕的批示,然后粉飾太平假裝無事發(fā)生,轉(zhuǎn)身離開,接下來比這幾天疏遠(yuǎn)他之后更疏遠(yuǎn)他。
但是這會兒,聽了白初斂的話,白毅覺得他明顯還有后話。
果不其然,白初斂停頓了下,然后用充滿了真誠困惑的聲音問“只是你看書就看書,為師和這畫里的女人哪里像了”
白毅“”
白初斂“除了頭發(fā)一般長。”
白毅“不是”
白初斂“是不是為師平日待你過于寬厚,以至于你休閑放松的時候還能帶入為師的臉”
休閑放松。
白毅這會兒真的覺得白初斂有了“道骨仙風(fēng)”的味道了,那用詞叫一個中性又含蓄,充滿了有文化的氣息。
白毅被白初斂幾個準(zhǔn)確的用詞。搞得從一開始略微慌張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頗為哭笑不得,他意識到自己是完全抓不住他這師父的出招套路了臉上的紅暈退了一些,白毅苦笑“師父,我真沒注意這書的內(nèi)容。下午回屋時覺得可能是在聽雪閣吹了些寒風(fēng)有些頭疼,睡不著隨便拿了個話本打發(fā)時間,誰知道腦子里滿腦子都是您老人家的事”
白初斂奇道“我怎么啦”
白毅停頓了下。
他掃了白初斂一眼,那張還帶著一絲絲未退稚氣的面容忽然嚴(yán)肅起來,薄唇輕抿成一條直線,過了一會兒才面無表情道“徒弟疑慮,這幾日,師父為什么總疏遠(yuǎn)我。”
白初斂“呃”了一聲。
而白毅沒有等他回答,卻只是自顧自地垂眼,用平靜聲音淡淡道“想了挺多的,師父自有自己的考量,要將我打發(fā)到哪去也悉聽尊便只是這般莫名其妙就疏遠(yuǎn)生分了,確實(shí)讓人覺得不甘。”
“徒弟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了”
“是入劍閣三層錯了么”
“還是來不及去換身合身的衣服礙著師父的眼了”
“我總也是想不明白。”
白毅說著,自嘲般嗤笑一聲,低下頭,再也不說話了。
白初斂捏著那本冊子,聽著小徒弟那寂寞又傷心的自問,心中那是翻江倒海,幾乎要覺得真的是自己有毛病了
以至于完完全全忘記了,原本興師問罪的人好像是他白初斂。
白初斂只覺得白毅是真的太粘他了,這對他來說倒是無所謂,但是對白毅并不是什么好事畢竟他也不是五年前那個半大的孩子了,如今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成就,在師兄弟中也有了姓名,他該開始走上自己的人生正規(guī)了。
白初斂試圖把這個觀念灌輸給白毅。
但是他這小徒弟聽著卻沒有多大的反應(yīng),只是當(dāng)白初斂說到“你也該走上自己的道”時,終于慢吞吞抬起頭,那雙此時微赤紅的雙眼直晃晃地與白初斂對視上,幾乎是咬著后槽牙緩緩道“師父在這,徒弟該去哪徒弟的道,是你,終點(diǎn)也是你。”
“”
這話,從一個十二歲這個對于未來懵懂憧憬的年紀(jì)來說,似乎有些過于沉重和果斷了而白初斂長那么大,眾星拱月,卻也從來沒有聽過誰同他講過這樣的話。
心下震動,他盯著面前那比他矮小半個頭的少年,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反而是白毅自己打破了沉默,他輕笑一聲,那笑比哭還聽著讓人難受,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安靜的落雪“將心比心,若徒弟有朝一日,也忽然疏遠(yuǎn)了師父,師父難道不會覺得滿頭霧水甚至為此傷情么”
“”
白初斂一下子想到了,那個夢境里,真的有在逐漸疏遠(yuǎn)他的白毅,可不就是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