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讓我們習(xí)慣各種事物, 就是用它來代替幸福。葉甫蓋尼奧涅金
陳西林早晨睜眼看手機時,著實嚇了一跳,那款聊天工具被無數(shù)的點贊和評論淹沒, 這對于從不發(fā)狀態(tài)的她來說, 是一種陌生的體驗。她將所有的點贊和評論翻了兩遍,可她真正想讓她去看的那個人, 卻沒有回應(yīng)。
她苦笑了一下,是啊, 三個月了, 憑什么期待回應(yīng)
她的心中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像一覺醒來,手上的那根線軸空了, 風(fēng)箏沒了,線也沒了。
她攤開手,原來這幾個月一直以為自己手中還握著根線軸, 她坐起身, 走下床,往浴室走, 鏡子里的人形是垮的。
脫了睡袍, 頸下有一道淺淺的痕, 手指輕輕撫過,就快消失了吧,這疤痕,留得比什么都久。
怎會期待別人留在原地何況那人是明逾。
八點多了, 明逾醒得稍稍晚了一些,可她是四小時前剛睡著的。她從浴室走出來,安吉就敲起了臥室的門“auntie,吃早餐啦”看來是聽著動靜來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顧不得頭發(fā)干透,走出房間走上露臺,九月的洛杉磯郊外的早晨,風(fēng)依舊是干的,熱氣還未來,倒是怡人。
想吸根煙,但忍住了,幫著大嫂布置桌子,光是鮮果汁就榨了幾種。
“小逾睡得好嗎”青暉出來了,在她身后問。
明逾本能地抵觸這個昨天剛得的稱呼,轉(zhuǎn)過身,“早,嗯,蠻好的。”
說起來青暉做事情也都可圈可點,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了,可她卻下意識地對他親不起來,甚至感覺上沒有大嫂和安吉親。
“你們呢”明逾這么問,避免了稱呼“哥”或“嫂”。
餐畢青暉把她請進(jìn)書房聊天,明逾一踏進(jìn)去便覺壯觀得很,隱約記得青暉做的是軟件行業(yè),這是他的老本行,家里生意做得不大,原以為青暉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會埋頭寫代碼的工科宅,沒想書房里一架架的藏書十分壯闊,定睛望去,很多是歷史人文類典籍。
“昨晚沒睡好”青暉邊嫻熟地擺弄著面前一套茶具,邊問道。
明逾收了眼神,有絲窘迫,“蠻好的,就是還有點時差。”
青暉點點頭,茶葉浸上了,在壺里慢慢舒展出汁。
“這些年你都一個人在c城,說實話,挺不容易的,現(xiàn)在又一個人跑去荷蘭,是怎么想的想聊聊嗎”
“公司需要這么個人過去,我又是合適的人選,就去了。”明逾把一切推給工作。
青暉將母杯翻過來,“在這家公司做了很多年了,是吧”
“嗯,”明逾點點頭,“畢業(yè)了就在那兒了。”
“是做什么人力資源”
“不是,派遣行業(yè),人力資源是其中的一部分,最早是從物流起家的,現(xiàn)在囊括了方方面面”
青暉將茶湯緩緩沏入母杯,臉上的表情仿佛透露他對這其中的細(xì)節(jié)不甚感興趣,明逾收了話。
“這么多年,為它東奔西走的,”青暉說這話時氣息往丹田沉,好像怕驚動了茶湯,“其實青家有自己的舞臺,你可以回來為自家做事。”
明逾小小吃了一驚,沒想到青暉今天提出這事,她看著那茶湯從母杯里又細(xì)細(xì)地往自己面前的小杯里流,“我啊這些年也習(xí)慣了,青家的生意我也不熟悉,還是算了吧。”
青暉像是不為所動,“年輕時在外面闖蕩闖蕩,學(xué)點東西,是對的,你看安吉馬上要學(xué)人工智能,等她從學(xué)校里出去,也不會急著讓她來幫家里做事,先去外面磨煉。”
“嗯。”明逾點點頭,她不知道要接什么。
“血緣這個東西,是抹不去的,到最后你就會發(fā)現(xiàn),也是最珍貴的,”青暉頓了頓,“年紀(jì)越大越珍惜它。”
明逾想到了生父,他何嘗不是在年邁時顧念到了血緣可是,年輕時犯了錯,等想珍惜了再來珍惜,這世界哪是為誰準(zhǔn)備的
“你看爸,后來多惦記你。”青暉補充。
明逾見他和自己想到了同一樁事,只不過青暉把它說成好事,自己卻不以為然,她笑了笑,笑得有些諷刺。
“小逾,”青暉抬起眸,“安吉,還有你,才是我嫡親的親人,像大伯家的,還有誰家的,那些畢竟就只能算親戚,”他呷了口茶,“我和爸做得沒有你現(xiàn)在的雇主大,但也不小,自家人關(guān)起門不謙虛地說,實力是有的。”
明逾低頭飲茶,青暉想做什么把自己召回來,參與家族生意那定不會是個單純授薪的位置,難道要自己去分一杯羹從前面很多年的老死不相往來到現(xiàn)在主動找自己回來參與家族生意,這轉(zhuǎn)變大得讓人費解。
“安吉媽照顧家很好,在外面做事她不喜歡,也做不好,安吉還太小,我啊,現(xiàn)在缺個左膀右臂。”青暉往椅背靠去。
“這么多年沒有得力的伙伴嗎”
“有一些,但歸根到底是外人,你哥哥我在青家的生意場上,可是孤軍奮戰(zhàn)啊。”
明逾著實一愣,青暉居然說出了“你哥哥”三個字。
青暉大概也回過了神,趕緊接道“回頭我拿些公司資料給你看看,慢慢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作的決定。”
“我可能真不行,軟件行業(yè)我不熟悉,怕是幫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