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突然就跳了出來。
沒有漫天的霞光, 也沒有那些欲遮還迎的序曲,一切像是一張被突然拉開的幕布, 一下子就光芒萬丈。
“我……熱……”賀圓滿忍不住仰起脖子,他的臉色紅得過分,連著脖子和肩膀, 都像是被霞光染過似的。
祁承愛極了這幅景色, 心上人大多時候都是一副穩(wěn)重甚至有些老成的樣子,雖然年紀不大,卻總有些老年人的遲鈍,只有在現(xiàn)在這種時候,他才會露出一副被欺負狠了以后, 帶點委屈, 又叫人忍不住更加狠狠憐愛的模樣。
恒星的溫度已經(jīng)被完美的隔離在外, 但是只要一看見它明亮的顏色, 就叫人血脈噴張。
陽光普照。
過了很久很久……或許也沒有多久, 賀圓滿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根本就分不清時間的流逝, 他喘息著,努力抬起頭,看著觀察窗。
“你在看什么?”祁承在他后頭問。
“太陽看起來真美。”賀圓滿說。
他臉上的緋紅還沒有退盡,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來, 帶著一點隱晦的難為情, 他的頭上身上全都被汗水浸透了, 濕漉漉的, 看上去真像是某種叫人心頭發(fā)軟的小動物,又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欺負他,叫他哭出來才好。
祁承就這么深深的看著他。
賀圓滿警醒的回頭瞪了他一眼。
祁承馬上把手無辜的攤開來,就像是一位文質(zhì)彬彬的紳士,完全忘記他剛才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賀圓滿只能嘆氣,每回祁承擺出這幅表情,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賀圓滿嘟囔。
“我以前怎么了?”祁承問道。
“你以前特別正直!”賀圓滿說,“我記得你說過,繁衍只是因為基因的渴望,都是些會叫人類變得更加愚蠢的無聊行為。”
祁承抽著鼻子,像一只嗅到了美味食物的大狗一樣,慢騰騰又力道十足的一點點靠近他,他盯著賀圓滿的嘴唇,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我以前真是有些蠢。”
賀圓滿看他這幅樣子,馬上警惕的后退一些“打住,這兒連洗澡的地方都沒有,我全身都是汗味兒。”
祁承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喜歡你的味道,所有的味道。”
然后,他又撲了過去。
賀圓滿覺得,這場叫人疲憊不堪的星際之旅,簡直糟糕透了。
沒有柔軟的大床,沒有熱水和干凈的換洗衣服,只有一只胡作非為的野獸,和窗外似乎永恒的陽光。
他們就這么漂浮在飛船中間,不時碰一下墻壁,地面或是觀察窗,然后又被彈回去。到處都是溫?zé)嵋黄R圓滿也分不清這種熱度究竟是來自源于陽光還是肌膚。
謝天謝地,操作臺上有一個漂亮的弧形保護罩,把胡作非為的兩人完美的隔離在外頭,才不至于闖出什么禍?zhǔn)隆?
祁承終于饜足的停了嘴,他靠在賀圓滿的肩上,兩個人浮在完全失重的狹小空間里,只有彼此間的引力,像是一根飽滿而充滿彈性的弦,將他們緊緊連在一起。
“我真的需要洗一個澡,”賀圓滿不太舒服的掙動了一下,“什么時候回去?”
這艘飛船還在不斷地向深空飛去,沒有白云和大氣層遮掩的太陽囂張的占據(jù)了絕大部分觀察窗的視野,另一小半是因為太陽而黯淡的群星和顯得更加漆黑深邃的宇宙,賀圓滿不知道他們要往哪里去,只知道離藍色的地球肯定越來越遠了。
“放心,很快就讓你泡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祁承嘴里哄著,手上依然不□□分。
正在推推搡搡的時候,一直安靜的控制臺又發(fā)出了一陣提示音“目的地已到達,準(zhǔn)備進入對接艙,請乘客系好安全帶。”
“目的地?”賀圓滿一呆,是去什么地方?
祁承只笑,還在朝他賣關(guān)子。
賀圓滿懶得理他,自己扒在觀察窗上去看。
“月球?我們是去月球?”他驚訝的問。
灰色的巖石地表上,一串串環(huán)形的圖案就像是雨點落在沙灘上留下的痕跡,卻又讓這個充滿了傳說的地方顯得更加安靜,安靜得有些死寂。
賀圓滿從小就聽過無數(shù)關(guān)于月亮的傳說,有無數(shù)次抬頭看過夜空中那個溫柔的黃色星體,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親身來到這里。
“那些是環(huán)形山對不對?我看過紀錄片,”賀圓滿忍不住興奮的問,“還有美國人插的旗子,我們會去看嗎?”
祁承把他抓著按到座椅上坐下來“別急,我們很快就要到了。”
飛船的速度慢慢下降,那些原本看起來像是小雨點一樣的圓環(huán)也越來越大,然后變成起伏的環(huán)形山脈,有些地方粗糙不平,有些地方又像是被海浪拂過的沙灘,細膩得不可思議。
賀圓滿的心臟忍不住劇烈的搏動起來,那感覺就像是來到了一座神話中的宮殿——雖然眼前只有一片不斷重復(fù)的荒山和平原。
“我們就這么直接落上去?”他激動得一個顫栗,“可是真的沒有宇航服嗎?我還想試試在月球上跳的滋味呢。”
隨著飛船一個轉(zhuǎn)向,觀察窗里只剩下灰撲撲的月球表面,就連陽光都變成了灰色,有一種分外古舊的氣氛,從眼前這個世界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