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顧忌文嬤嬤的死有蹊蹺, 下令封鎖消息,整個安慈宮人心惶惶, 沒一個人心中安穩(wěn)的。連太后最看重的文嬤嬤都死得不明不白, 他們算什么?在安慈宮簡直沒一點安全感,個個都噤若寒蟬,生怕惹了太后的眼。
安慈宮大太監(jiān)親自去檢查文嬤嬤的尸體,發(fā)現(xiàn)文嬤嬤雙臂脫臼、雙腿骨折,手掌、膝蓋都有擦傷,死因就是被白綾勒死的。快檢查完的時候, 他掰開文嬤嬤的手掌發(fā)現(xiàn)了里面的東西,動用宮中所有人脈調(diào)查, 很快就發(fā)現(xiàn)那東西是皇帝身邊一個侍衛(wèi)的。
太后聞言腦中一片空白,暈眩地晃了晃。宮女上前扶她,她擺擺手, “都退下, 讓哀家一個人靜一靜。”
宮人們悄悄地退出門外,太后看著桌上被文嬤嬤攥在手里的東西怔怔出神。她沒想到真是皇帝殺了文嬤嬤, 顯然還折磨了文嬤嬤一番, 否則文嬤嬤怎會骨折脫臼?這恐怕就是皇帝在報復(fù)、在表態(tài),文嬤嬤從不曾得罪過皇帝,只是這次被她派去抓皇帝的心腹, 動刑審問了。皇帝除掉文嬤嬤是叫她以后不要再動他的人啊。
太后又憤怒又傷心,她獨自在房中坐了一上午,想了許多太后皇帝之間的歷史, 前車之鑒,有哪個掌權(quán)的太后能和皇帝相處好的?想要得到皇帝的孝順必須萬事不管,只做個悠閑的太后。就那種孝順也都是表面上的,真要涉及到切身利益,皇帝還是會和太后翻臉,太后連妃嬪之事都不能插手,否則就等著“靜養(yǎng)”。
太后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子恐懼和不甘,恐懼將來不沾權(quán)力,生死都捏在皇帝手中,如何度日都要考慮皇帝的感受,那和她過去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同?還不都是看人臉色?她又不甘,這江山是她爭來的,和皇帝有什么關(guān)系?如果沒有她,皇帝現(xiàn)在頂天是一個郡王罷了,哪能坐擁天下?
可她付出這么多,冒著生命危險爭來了皇位,最后卻要束手束腳的度日,不能隨心所欲,她所圖的是什么?那樣的太后和那些太妃又有什么區(qū)別?皇帝憑什么這么理直氣壯地叫她放權(quán)、叫她退讓?現(xiàn)在皇帝還沒親政就這么對她,等將來皇帝除掉攝政王獨攬大權(quán),是不是就要讓她老老實實的頤養(yǎng)天年了?
太后狠狠一拍桌子,高聲叫人去喊皇帝過來。在皇帝沒來之前,文嬤嬤派去查皇帝出宮之事的人有消息了,告訴太后關(guān)于醉香樓的事,還有芙蓉被養(yǎng)在外宅中的事。太后驚得好半天沒回過神來,皇帝要多少女人沒有?她怎么也沒想到皇帝竟然去逛醉香樓,還贖了個頭牌養(yǎng)著。
她想過皇帝被人惡意誘拐沉迷賭博,想過皇帝貪玩喜歡外面的繁華,唯獨就是沒想過是關(guān)于女人。宮里那么多女人,大臣們那么多女兒,想要什么沒有?為什么要養(yǎng)著個花樓女子?那種地方也不知道有沒有病!
太后按著心口,感覺心跳加速,有點喘不過氣來,宮女忙請了御醫(yī)。皇帝來的時候,御醫(yī)正在給太后看診。
墨云趁亂走到了門口站定,同其他宮女一起在門外守著候命。因太后一直在調(diào)查陰私之事且與皇帝爭執(zhí),她對徐子凡送來的人仍是不信任的,不想讓徐子凡知道他們母子這些事情,就不再讓墨云謹(jǐn)慎伺候。墨云也不往前湊,只是從不同的人口中繞著圈子套話,再找適當(dāng)?shù)臅r機(jī)湊近些在門外聽,以她的聽力,剛好能聽見太后和皇帝的爭吵聲。
御醫(yī)說太后怒火攻心、肝氣郁結(jié)、失眠、頭暈,一定要好生將養(yǎng),少操心,不可再動怒。皇帝第一次看見太后病怏怏的樣子,心里還是挺擔(dān)心的,太醫(yī)一退下,他就上前坐到了太后的對面,“母后,是我不好,不該同你爭吵。但你放心,我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以處理好自己的事,你就安心把身體養(yǎng)好,別管這些了。”
皇帝是真關(guān)心她,可太后一聽這話就以為他叫自己別多管閑事,氣一下就上來了,“養(yǎng)?我沒被你氣死都算好的!你派人殺文嬤嬤,還那般折磨她,不就是為了警告我?你真是長大了,嫌哀家礙事了!”
皇帝吃驚地瞪大眼,“文嬤嬤死了?我、朕沒殺她!朕根本沒下這樣的命令!”
太后抓起桌上的物件就砸到他身上,“你以為你做的事沒人知道?看看這是什么?這是你侍衛(wèi)的東西?”
皇上不解地看了一眼,皺緊眉頭,“朕從未見過這東西,也不知這是誰的。朕說了,朕沒殺文嬤嬤,母后這是不相信朕?”
“你叫哀家如何相信你?哀家看你是被那低賤的花樓女子灌了迷湯,早忘了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哀家以為你不理政務(wù)頻頻出宮是為了什么大事,原來竟是與那女子私會!你說你能處理好自己的事?你如何處理?靠那賤女人奪權(quán)嗎?”
皇帝的臉立馬就沉了下來,“母后!你監(jiān)視我?芙蓉不是賤女人,她是朕的女人,將來朕還要封她為妃……”
“你住口!那種女人不配進(jìn)皇宮,你不準(zhǔn)再去見她,迎娶皇后才是你現(xiàn)在最該做的事!哀家為你打算這么多,你竟為了那種女人頂撞哀家,還處死文嬤嬤,你……”
“你不是也處死了朕身邊的人?再說,文嬤嬤不是朕殺的!”皇帝深吸口氣,站了起來,“既然母后身體不好,那就靜養(yǎng),別插手朕的事了。朕還有奏折要看,就不多留了,母后休息。”
“皇帝!你站住、站住!”
太后的喊聲沒留下皇帝,他怒氣沖沖地離開,太后直接暈了過去。這還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氣暈過去,可皇帝聽說太后暈倒的消息竟然沒回頭,之前他的關(guān)心被太后毫不留情地踐踏了,再想讓他生出那般純粹的關(guān)切來,已經(jīng)太難了。
御醫(yī)走了沒多久,又被叫回來,太后的身體弱了下來,十分沒有精神,只能躺在床上。可她心里的怒火比任何時候都嚴(yán)重,皇帝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她和皇帝之間,母子親情已經(jīng)很薄弱了,她清楚地意識到他們?nèi)缃袷菣?quán)勢利益的斗爭,她退一步就會減少一分影響力,直到慢慢變成那種什么都不能過問的悠閑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