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蠻迅速后退,聲音驀地拔高:“我說了不用,你聽不懂嗎?”
童音尖銳,直刺人心。輕城愣住,垂下頭,眼尾漸漸發(fā)紅。
趙蠻只看了她一眼神情就僵住,飛快地扭過頭去,生硬地道:“我信你歸信你,可我倆明顯八字不合,你一挨近我就沒好事,還是離我遠一些為妙。”
趙蠻這輩子都沒有這么倒霉過:這段日子,先是挨鞭子,再是罰跪,最后是手受傷,最見鬼的是還要抄他厭惡之極的道學之書,樁樁件件,全都拜眼前人所賜。縱然回來后回想她前后矛盾的舉動,實在猜不透她對他到底有沒有沒惡意,他也受夠了。
依著他從前寧可錯殺,不可錯放的脾氣,早該發(fā)作了,可她看上去這么柔弱,宛若枝頭雨打的玉蘭花……他居然下不去手!呸呸呸,才不是,他是因為有父皇護著她,才放她一馬的。
趙蠻只覺自己的一世英名全毀于她手,一點兒都不想再見到她。
輕城無話可說,回想一下,趙蠻的確夠倒霉的。考慮片刻,她過意不去地將藥瓶遞過去道:“那我就不幫你上藥了,這藥你留下,讓他們給你上。”
說話時,她又離他近了些,淡淡的少女馨香襲來,讓他又想起她緊緊壓住他時的情形,那時兩人挨得那么近,近到他……他驀地煩躁起來,伸手一揮:“不用不用不用,你煩不煩。”
“砰”一聲,瓷瓶墜地,四裂開來。
趙蠻心頭一緊,直覺他這個柔弱的姐姐大概又要委屈哭了。
他也不敢看輕城,扭著頭先發(fā)制人地道:“跟你說不用了,你非要過來,現(xiàn)在開心了吧?”
沒有聽到輕城回答。
該不會真哭了吧?趙蠻莫名地心虛,正想偷偷看一眼,輕城的聲音終于響起,隱約帶著哽咽:“你把我的藥摔壞了,怎么陪我?”
趙蠻想說“關我屁事”,或者說“誰叫你不聽我的話”,不知怎的,有點說不出口,情緒暴躁起來:“不就是一瓶傷藥嗎,值得你這么稀罕?”
輕城怒了,一把抓住他:“不稀罕你給我找一瓶出來啊!”
趙蠻手腕上一熱,已被一只白皙纖柔的手握住。細膩的觸感從神經(jīng)末梢一直傳入大腦中樞,他腦中驀地空白了一瞬,如被火灼,下意識地用力一甩。
輕城只覺一股大力涌來,身不由己地往后倒去,頓時大驚失色:她腳下的地面,全是藥瓶碎裂后留下的碎瓷,摔上去怕不要渾身重傷,順帶毀容?
情急之下,她雙手胡亂抓著,試圖抓住什么保持平衡。可四周哪有東西能給她抓?
百靈察覺不對,驚叫一聲,沖過來要救她,已經(jīng)來不及。
輕城不由后悔:她早該知道,趙蠻不是一般的孩子,不能拿對待上一世弟弟妹妹的方式來對待他。忘了這一點,活該她倒霉,如今舊傷還未痊愈,又要添新傷。
眼看就要和地面親密接觸,輕城已陷入絕望。
危急關頭,驀地人影一閃,她的纖腰被緊緊攬住。隨即,一股力道將她一勾,她原本向后倒去的身體頓時換了個方向,不由自主向前栽去,跌入一個小小的懷抱中。
這是一個標準的擁抱姿勢,趙蠻受傷的左手勾著輕城的腰,另一手抓住她纖薄的肩頭,輕城剛剛在空中亂舞的雙手終于有了去處,后怕地緊緊抓住趙蠻的胳膊,柔軟單薄的身子完全落到小少年沒有任何阻隔的懷抱中。
此情此景,若趙蠻不是比輕城矮小半個頭,氣鼓鼓的臉上稚氣未脫,一副孩子氣的模樣,應該是相當唯美曖昧的。
輕城已經(jīng)嚇呆了,好半晌才稍稍平靜了些。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完全站穩(wěn),剛剛嚇飛的力氣也回來了,她這才松開趙蠻的胳膊,用微微發(fā)抖的聲音道謝道:“三弟,剛剛真是多謝你了。”
嗚……她再也不嫌棄趙蠻兇了,這孩子明明很可愛嘛,嘴上對她兇,其實心里還是把她當親人的吧。有這樣一個口是心非的弟弟,她多幸運啊。
趙蠻沒有說話。
輕城也來不及在意,驚魂方定,她終于開始注意到別的一些重要的事,比如說:趙蠻沒穿上衣!再比如說這小子還緊緊地把她攬在懷中!
還好趙蠻年齡還小,兩人又是姐弟。輕城吁了一口氣,見趙蠻依舊沒有動靜,等了片刻,實在忍不住,好心提醒道:“你可以松開我了。”
趙蠻忽然驚醒,隨即臉驀地爆紅,如被燙到般,忙不迭地松開她,往后退去。才退一步,“嘶”的一聲,現(xiàn)出痛苦之色。
輕城見狀,擔心起來:“怎么回事?”想上前查看。
趙蠻猛地抬高聲音:“你別動!”
輕城一怔,便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我的腳底扎進了一塊碎瓷。”媽的,果然八字不合,一碰到她他就會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