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城看著兩人親昵的模樣有些羨慕。她父母緣薄,上一世,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不得不依附叔叔嬸嬸以求容身之地;這一世,雖然有母親,可母親還不如夏夫人這個姨母關心她。最可笑的是,夏夫人關心她,夏淑妃還會很不高興,幾乎不怎么愿意夏夫人和她相處。不過也幸虧如此,幾個親人都和榮恩接觸得不多。否則,她換了一個芯子的事未必瞞得住。
正想著這個,賴嬤嬤走進來:“夫人,娘娘請你和姑娘過去正殿。”
果然,不過一會兒工夫,就來請人了。
夏夫人也顯得無可奈何,抓著她的手依依不舍,在賴嬤嬤催促的目光下又囑咐了幾句,最后說了句“公主好好休養(yǎng)”,起身離去。
兩人前腳剛走,外面便傳來內監(jiān)抑揚頓挫的通報聲:“陛下駕到!”
不一會兒,宣武帝大踏步地走入。他是個相貌威嚴的中年人,高大的身材略有些發(fā)福,一對眼睛卻含著精光,凜然生威。
四周頓時跪了一圈。
輕城心中疑惑:今天是什么日子,這尊大佛居然親自過來看她了?要知道此前除了大宴會與節(jié)慶時,榮恩幾乎鮮少有機會見到宣武帝,更勿論像現在這樣親自到她的寢宮來看她。
賴嬤嬤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輕咳一聲,提示她行禮。
輕城恍若未聞。就在剛剛一瞬間,強烈的孺慕之念從心底升起,混合著激動、吃驚、害怕種種情緒交織激蕩,叫她全然失了語言的功能。
這是屬于榮恩的情緒。這個小姑娘,是這樣渴盼著父皇的關注。
賴嬤嬤無可奈何,自己向宣武帝跪下,叩首解釋道:“陛下,公主有傷在身,行禮不便。”公主失禮,責任可是要追究到她這個教養(yǎng)嬤嬤身上的。
“無妨,朕豈是迂腐之人?榮恩都這個樣子了,還行什么禮?”宣武帝體諒地擺了擺手。他還穿著朝服,顯然剛剛散朝便直接趕過來了,目光四處掃過,也不知在找什么。最后落到輕城的面上,似是一怔,眼神微微恍惚,“榮恩都這么大了啊。”
輕城垂眸,低低叫了聲:“父皇。”聲音微微顫抖。
宣武帝的目光兀自落在她身上,眼神復雜,久久不語。
輕城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心中生起些許古怪之感。
宣武帝忽然開口:“我聽說你姨母和表姐過來看你了。”
輕城愕然,怎么也沒想到宣武帝居然會和她說這個。他是在和她拉家常嗎?怎么聽著這么別扭。
宣武帝顯然也有些不自在,清咳一聲道:“她們走了嗎?”
輕城道:“去了母妃那里。”
宣武帝“哦”了一聲,出神片刻,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還好這時外面又傳來一聲通報聲:“淑妃娘娘駕到!”
輕城松了口氣,向外看去,看到一個宮裝麗人在宮人的簇擁下盈盈走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芙蓉面,與夏夫人極其相似的柳葉眉,桃花眼,云鬢霧鬟,珠翠滿頭,望著她笑得雍容,只是眼中的光卻有些冷。
夏淑妃來了,如夢中一樣美麗華貴,卻實在看不出她對自己有多少母女情。
榮恩大概是習慣了,心里雖然難過,但遠沒有剛剛見到宣武帝時情緒激烈。輕城很快將屬于榮恩的情緒揮散,無動于衷。多活一世,她比別人更明白,不屬于自己的,永遠強求不得。
夏淑妃向宣武帝見過禮,柔情萬千地喊了聲“陛下”,這才看向輕城,焦急而道:“這孩子,都幾天了,臉怎么還白成這樣,一點血色都沒有?”不待輕城回答,她就用帕子按著眼角,嚶嚶哭了起來,“我可憐的榮恩。”
輕城心中佩服:到底是宮里的女人,這演技可比從前姜家那些人精湛多了。她懶得和夏淑妃表演母女情深的戲碼,順著她的話伸手扶住額角,顯出虛弱的模樣。
宣武帝回過神,目光掠過輕城腦袋與脖子上的傷,現出驚怒之色,又有幾分痛心愧疚。
“那個孽障!”他帶著薄怒斥了一句,看向輕城,神色稍霽,“榮恩,”他聲音放柔,問道,“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她哪兒都不舒服,感覺很不好。可,她總覺得眼前的情形有哪里不對,無心向宣武帝訴說,無力地答道:“女兒無事,父皇勿憂。”
看在宣武帝眼中,卻是這個女兒柔弱地倚在床上,明明臉色慘白,虛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暈過去,卻不愿意自己擔心,安慰自己說她無事。
心中的怒火越發(fā)高漲,他驀地回身喝道:“孽障,還不過來向你皇姐賠罪?”
輕城一怔,就見一個上身袒露,身負荊條的小少年緩緩向她走近。
趙蠻?他這是鬧哪樣,“負荊請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