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惜聽到湯兆隆的名字,猛地朝那邊盯去。
"說來也巧,派去的那個使者名叫顧謙,他舅舅的媳婦的堂弟的兒子的表哥就是李磐。本念著李磐就算再兇殘毒辣,也能念著點兒親戚的情分。沒成想,那顧謙一進城,就被李磐抓了起來。"
"景王大軍在城外巴巴地等了一夜,也沒見人出來,就在那尋思,說那顧謙不會出了什么事兒吧。這時,那凌云志撫須一笑:‘王爺不必再等,顧謙不會回來了。’"
西惜心想,這說書的倒是把凌云志的語氣聲音拿捏得挺準。
"那凌道長真不愧是神機妙算之人,第二日天一亮,晉南城外掛出一張人皮,和一具血淋淋的剝了皮的尸體,正是那使者顧謙!"
茶館中響起一片吸氣聲。
"嘖嘖嘖,都說晉南守將李磐彪悍狠毒,看來真是名不虛傳。聽說啊,那景王看到被風(fēng)吹得飄來飄去的人皮,臉色當(dāng)即就黑了。他命人推來幾門大炮,硬生生地轟開了城門。"
"要知道晉南城內(nèi)的軍隊不過兩萬人,景王的十萬大軍一日之內(nèi)就占領(lǐng)了城池,李磐也被活捉。那李磐也是個漢子。他一見著景王,就開始破口大罵。景王念著他也是個忠義之臣,不愿殺他,便將他關(guān)押了起來。誰知那李磐一罵就是三天三夜,直至最后啼血而死。"
座下又是一片嘖嘖感嘆之聲。
"景王畢竟仁德,下令優(yōu)待戰(zhàn)俘。并命令自己軍隊所過之處,不得傷及農(nóng)田一毫。可是啊,他手下的參將李彪可不是這樣的人。"
"李彪?唉,不就那李鐵柱家的小子李二虎嘛?如今人家蹦上枝頭當(dāng)鳳凰啦!"
那白胡子說書人搖了搖頭,換上一副詭異的表情:"那李彪啊,生性兇殘。他在行軍之時,酷愛虐殺俘虜,什么活埋啊,剝皮啊,凌遲啊,五馬分尸啊,怎么殘忍怎么玩兒。他手下軍隊,在那晉南城中大肆燒殺搶掠,嘿,可一點兒都不遜于當(dāng)年的南魯逆賊啊!聽說他最愛虐殺孕婦,喜歡一刀下去剖開孕婦的肚子,把那還沒成形的嬰兒連同母親活活捅死。"
西惜渾身像篩子般抖了起來。雖說已到了春季,可她總覺得擋不住的寒意直往她骨頭縫里擰。
"據(jù)說景王聽到此事勃然大怒,直接下令把李彪拉出去砍了。可被凌云志攔住,那道士說:‘李彪是個可用之材,就這么把他砍了實在太可惜了。’景王權(quán)衡了下,就免了他的死罪,打了他幾十軍棍,這事兒就翻篇了。"
"自此之后,那李彪非但不有所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他的軍隊所過之處,皆是哀鴻遍野,瘡痍滿目。那群丘八們糟蹋婦女、濫殺無辜、搶奪金銀,啥缺德事兒都干得出來……"
西惜聽不下去了,站了起來奪門而出。她像失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地走在荒涼的街道上。翠娥趕緊追了上來,臉上還未收起聽故事時興奮的表情。
"怎么會變成這樣……"西惜像是在對翠娥說話,也像是自言自語。
"王妃……"
突然,西惜心肺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一樣,猛地一痛。一大股空氣涌入她的喉管,卻在心肺處被什么東西堵住,連同著肺腑痙攣了起來。西惜控制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整個身體不住地顫抖、抽搐。
翠娥被嚇壞了,眼淚撲簌撲簌流了下來。她攙扶住西惜,帶著哭腔一聲聲叫著"王妃"。
西惜想安慰她自己沒事兒,可喉管被一團腥甜的東西堵住,她剛要開口,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她彎下腰去,那帕子捂住嘴,一股鐵銹味兒的液體從她的口中噴涌而出。
西惜看著白色帕子上黑紅的血跡,一時間有些恍惚。一邊的翠娥尖叫了起來,跪倒在地上泣不成聲。西惜麻木地看著哭倒在地上的翠娥,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時,她看到遠處一對幽深的眸子注視著她。那是個佝僂背的老頭,布滿溝壑的臉像干旱的黃土地。他沖西惜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黃牙。西惜突然覺得這個人很是眼熟。
那老頭一瘸一拐地向西惜走來。
西惜站直了身子:"你是……"
那老頭微微垂手,作了個揖:"草民李鐵柱,那李彪就是我的兒子。"
西惜微微睜大了眼睛,心里倒沒有幾分驚奇。仔細打量了下,發(fā)現(xiàn)李彪的確和他爹長得十分相似。
她露出了個大方有禮的微笑:"老人家莫不是有事相告?"
那老頭哈哈大笑起來:"此事說來話長,王妃可否應(yīng)允草民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