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 和新釀出來的櫻桃酒, 在三個侍從護(hù)送下, 快馬一路送回了平安京內(nèi)。
當(dāng)然, 這新釀出的酒當(dāng)然是不可能只送到安倍晴明一人的手里的。另外兩個侍從,各拿著晴樹君慰問的書信, 還有青梅酒,櫻桃酒,菊花酒,送去了藤原家和源賴信的府邸。
信中所說的無非是距離上次遞送的書信, 到現(xiàn)在為止發(fā)生了什么,他又做了什么, 其中著重說了戲耍了陽子巫女的事情。晴樹君有那個膽子做, 但是做了這種事, 牽扯到了氏族關(guān)系,總是要和這兩位長輩說一聲的。
先不說源賴信和藤原道隆收到信和美酒,是什么反應(yīng)。
這邊, 侍從久郎帶著三份新酒和書信, 在問詢之下, 找到了安倍晴明安置的宅邸。這是一座帶有些仿大唐建筑味道的宅邸, 不說遠(yuǎn)不如藤原府邸大,就連在鳥取的源氏莊園大小都比不了, 這還是郊外的地方。
久郎作為晴樹君從藤原家?guī)г谏磉叺氖虖闹? 當(dāng)然沒有因為這個而面露一絲鄙夷的神色。反倒是因為在鳥取見過安倍大人幾面, 反而覺得這人要比自己的主子還要看不透的。就比如現(xiàn)在, 既沒有人守在宅院門口,大門洞開。這是早知道他要來,所以才開著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他也不清楚。
久郎沒有疑惑多久,等他探頭進(jìn)入院門,見真的沒有人,便抬手輕扣院門后,就聽到身邊傳來一溫軟女子的聲音。
“請問,是鳥取源氏莊園來的客人嗎?”
久郎先是嚇了一跳,扭頭看向視線所看的另一邊。他的側(cè)前方,剛剛所沒有望著的方向,竟然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貌美非常的女子。那女子身穿層疊的淡紫色華麗衣裳,很是溫柔地笑看著久郎。這女子,竟然比久郎所看過的大多貴女都要美,當(dāng)然了,美的不只是容貌,還有那眼眸中不含階級的溫情目光。
“是,是的,我是鳥取源氏莊園來的,受我家領(lǐng)主囑托,送了新釀好的菊花酒和櫻桃酒來,還有之前安倍大人很是喜歡的青梅酒,另外求安倍大人一件事情。”久郎還從沒被這么美麗的女子溫柔注視過,臉上爆紅,一時有些結(jié)巴。
有事相求而上門來,大多的人家聽到面上都會帶些微的古怪神色的,那紫衣華服的女子神色絲毫沒有變,只提步來,為他引路。“既然是鳥取源氏來的客人,就請跟我來,晴明大人等候一段時間了。”
啊,果然是算到他要來的。如此想著的久郎,對這位安倍大人心里又是欽佩不少。
不過,看著眼前這位突然出現(xiàn)的美麗女子,他又很是好奇。“請問……”
“是,您請說。”
被衣著漂亮人更漂亮的女子說您,久郎差點(diǎn)有些飄了。“我剛剛明明沒有看見門口有人候著,你是站在哪里的,真是嚇了我一跳。”
紫衣華服的女子抬手遮住嘴,輕笑了一聲,停下步子,指著院門口那處綠藤。“我之前就在那兒。”
“哎?”久郎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許久,那里只有一株爬滿院墻的紫藤樹,并沒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難道是他連續(xù)趕路幾日,眼睛花了?不過,安倍大人這地兒,不只是水土太好,還是看那紫藤樹長得好看,使了術(shù),才讓本該這個季節(jié)枯萎的紫藤樹還依舊枝繁葉茂。若是,那紫藤樹上多那么些紫藤花,久郎就要以為身邊的女子,是那花精了。
“請繼續(xù)隨我走。”
久郎聞言,回過神,是了,他還有領(lǐng)主囑托的事要辦呢。
就如久郎所想的那樣,這間宅邸是真的不大,只跟著紫衣華服女子穿過幾個回廊,便走到了后院內(nèi)。因為已經(jīng)入冬,庭院內(nèi)沒了那繁茂的灌叢遮擋視線,久郎很容易便看到了坐在庭院廊下的那個熟悉的男子,還有一個身著官服,他并不認(rèn)識的男人。
久郎沒有多看,既然安倍大人知道了他要來,又讓這陌生男人一起等他,想必是沒什么要緊的。
“清明大人,客人來了。”
“唔,你退下。”安倍晴明很是隨意地說道。
久郎低垂的頭,稍稍一怔,這紫衣華服女子,難道只是個仆從?!
“安倍大人。”久郎對著他跪坐行禮。把身上帶來的三壇酒水,推至身前,隨后拿出來的還有一份書信。
“唔,久郎君,鳥取一別,許久不見了。”安倍一如在鳥取時一樣,對待任何人都很是輕松的口吻。
“晴明,這便是你說的,會送來酒水的人?他是誰?”坐在晴明身邊,那個身材和長相都比晴明要來的剛陽的陌生男人如此問到,言語倒不像平常氏族貴人一樣帶著股高高在上的感覺。久郎瞥了一眼,那陌生男人身邊放置的東西,是一把看起來精美的長刀。原來是個武士大人。
安倍倒是不客氣,在久郎把三壇子酒推上前后,便上手抱起一壇,開封,聞那酒香了。聽到那男子的疑問,歉意地笑道。“我倒是忘了介紹,久郎,這是和你家主人同族的表親,源博雅大人。博雅,你應(yīng)該有聽說過,源賴信將軍與藤原道隆三女的長子,在前一年搬去了鳥取。這位是你那表親的下屬,名為久郎。”
“啊~我知道,我知道。”源博雅聞言,笑道。“原來是晴樹君的人,那就不用多禮了,一同坐在這兒。”
說罷,源博雅聞著晴明那里傳來的酒香味道,也忍不住拍開一壇酒來,殷紅的酒水,酸甜的果味芳香,讓他忍不住想先喝一杯。“我早就聽族里人說,晴樹君釀得菊花酒,頗受天皇的喜愛。這應(yīng)該不是菊花酒,不過也很是不錯,也是一壇美酒,如果放置更久一些,就更好了。”
“這是夏季末才開始釀得櫻桃酒,菊花酒是安倍大人手中這一壇,至于另外一壇是青梅酒。放置久一些的酒,也是有的,主人有讓釀酒師存了一小半,不過,只供去當(dāng)?shù)夭拍芎鹊剑┭糯笕巳羰且獊砗龋魅艘欢ㄊ菤g迎的。”久郎所說的一番話很是漂亮。
至于放置更好的酒為什么不售賣出去,一是為了吸引能人來到源氏領(lǐng)地莊園,二是釀酒師初七說過,這酒水對于溫度環(huán)境是很敏感的,溫度查了,酒水的味道就差了,就算賣出去,也和之前出售的酒水差不了多少。
“那我下次就隨晴明一道過去。”博雅和晴明相處了這些時日,當(dāng)然是知道的,晴明肯定會找機(jī)會去鳥取喝酒。“那我就先開動了……”
源博雅的話還沒說完,倒酒的動作也被安倍晴明給按住了。
“喂喂,晴明,這還有不少呢,你不會讓我過來,卻一口也不給我喝。”
安倍輕笑著按著他的手,把酒和酒盞放下。“先讓我把正事做完再說。”
說罷,不用久郎說明來意,就拿過那封書信,展開來,寫的只有兩人的出生時辰,待看過之后,就從一旁拿過紙筆,指尖掐算了一番,便開始一個個寫下日期和時辰。
“等等,晴明,你這是在算什么?就這么隨便應(yīng)付一下的嗎?看在這些好酒的份上,好歹再多算上幾遍,確認(rèn)一下啊。”源博雅雖然沒有見過晴樹君,但是也是從自己的伯父,賴信將軍那里幾次聽過他的事情的。既然是自家人,他便想讓晴明不要把平時應(yīng)付氏族那樣隨便。
“我這不是想讓你早些喝上這美味的酒水嗎?”晴明君可沒有因為他的話停下筆來,久郎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不滿,從進(jìn)門那個紫衣女子所說的話來看,他便猜測,安倍大人一定是早就算到他們要過來,和來意的,安倍大人又不是沒有見過海藤君和杏,一定是早就掐算過時間的。再說,領(lǐng)主大人也說過了,安倍大人的能力,便是隨便一算,也比其他天文道的陰陽師來的要有用得多。
安倍晴明寫完這些日子時辰,久郎所看不到的風(fēng)卷在指尖流轉(zhuǎn),轉(zhuǎn)眼,那些墨字便干透了。他對折裝好這張紙,封好交給了久郎。“對了,既然只算了兩人的日子,這多的一壇酒水,便替我?guī)б粭l口信給晴樹君。”
“是。”
“且讓他靜心等待,他想要找的,明年就會出現(xiàn)在他面前,讓他不要太費(fèi)心力。”
久郎記下這些話,思索了一番。自家主人有因為什么事很費(fèi)心力嗎?不是,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哦,不,主君為了領(lǐng)地發(fā)展還是很費(fèi)心力的,嗯。
“既然任務(wù)完成了,便早些回去,去找你的同伴們,他們也和你一樣,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晴樹君。”
“是。”
久郎退到庭院外,就見那小路上,那紫衣的女子正靜靜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候他,送他出去。
“請隨我來。”
“啊,是。”久郎摸了摸有些發(fā)熱的臉,在心里給不爭氣的自己扇了個巴掌。真是的,只是碰到一個美麗的女人,就變得這么慌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