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嘉從膳堂退出來后,立刻提著裙裾,飛快地從回廊上穿過。等終于看到前面的人,她扶著柱子,氣喘吁吁地喊“你給我站住!”
慕容檐似是意外地停了停,回頭見是虞清嘉,連個眼神都欠奉地繼續(xù)往前走。虞清嘉敢保證自己絕對看到那只狐貍精眼中的不屑了,目無王法,簡直目無王法!
虞清嘉也顧不得將氣喘勻了,立馬越過回廊堵在慕容檐身前,抬頭凜然地瞪著他。
虞清嘉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需要抬頭。
虞清嘉學(xué)著嬸母、伯母的樣子,前來給不安分的姬妾下馬威。她認(rèn)識的人中不失有些厲害的閨秀,雖然只是女兒,卻將父親的姬妾收拾得妥妥貼貼,手里握著整個后宅的生殺大權(quán)。從前太守府里只有虞清嘉一個人,管家權(quán)之流當(dāng)然是無所謂的,可是現(xiàn)在后宅有外敵入侵,虞清嘉立刻決心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懶散了,她要以嬸母等人為目標(biāo),將姬妾的氣焰完全壓制。任你多受寵,就是條龍,在她的地盤上也得盤著。
在虞清嘉本來的計劃里,她會蓮步款款,高貴優(yōu)雅地站到慕容檐身前,輕描淡寫又殺氣凜然地說出一番恩威并施的話,煞滅狐貍精的威風(fēng),并且讓其跪在地上連連認(rèn)錯,此后再不敢冒犯自己。可是虞清嘉一出門就發(fā)現(xiàn)慕容檐走沒影了,她在丫鬟的指示下追了一路,好容易才追上人。虞清嘉平日里疏于運(yùn)動,這一路跑來真是要了她半條命,她現(xiàn)在胸脯上下起伏,止不住地喘氣。因為氣息不勻,再加上需要抬頭看人,虞清嘉還未說話氣勢就先矮了半截。
虞清嘉對自己的出場非常不滿意,她暗暗腹誹,這個狐貍精走得倒快。
“你就是我父親帶回來的姬妾?”
這樣漫不經(jīng)心的反問最能威懾人,悠然,篤定,才能顯示出主母的氣度。唔,雖然虞清嘉還不是主母,可是目的都一樣。
可是虞清嘉顯然忘了,以往正房接見小妾時,都是一個坐一個跪,而她現(xiàn)在卻得仰著頭看人。這樣一來,威脅效果可能就要打個折扣,而她的眼睛又圓又勾,看著毛茸茸的可愛極了,效果還要折上加折。
慕容檐垂著眼睛冷淡地掃了一眼,繞過虞清嘉就往前走。虞清嘉狠狠一愣,這是什么情況?狐貍精為什么沒有被嚇住?
虞清嘉趕緊折身,快步跑著再追上去,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嫡庶有別,你就是這樣對待主家小姐的?”
慕容檐仿佛沒看到她這個人般,繼續(xù)往前走,虞清嘉不得不后退兩步,努力維持住自己的氣勢“我是嫡女,我阿娘也是父親青梅竹馬定下的正妻,即便阿娘不在了,虞宅里也沒有你興風(fēng)作浪的機(jī)會。你若安分度日,我可以保你飲食無憂,若不然,我可不會對你客氣。”
慕容檐低頭看著眼前這人,頭一次懷疑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蠢的人。他身體動了動,又被虞清嘉堵住“你聽到?jīng)]有?”
慕容檐忍無可忍,伸出一個指頭抵著虞清嘉肩膀,直接將她整個人都推開。
“哎,你……”虞清嘉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整個人就被推開了。她重心不穩(wěn),不得不伸手扶住欄桿才穩(wěn)住身形,而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讌s毫無悔改之意,似乎是終于將自己的道路清理干凈,他抿了抿唇,竟然頭也不回地走了。
虞清嘉愕然地盯著對方的背影,簡直要盯出一個洞來。她提起裙子追了兩步,沖著慕容檐的背影大喊“你聽到?jīng)]有?我好心來提醒你,你若是再這樣,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少女即使說著威脅的話也毫無力度,說到后來,她尾音上還悠悠打著轉(zhuǎn)。
慕容檐心道不客氣,就憑你?他心中嗤笑一聲,連眼波都懶得分給虞清嘉一個。白芨跟在虞清嘉身邊,目睹自家小姐從追到被無視再到被推開的全程,白芨覺得有點(diǎn)尷尬,小心翼翼地喊“小姐……”
“她,她竟然……”虞清嘉氣不打一處來,到最后憤憤地跺腳,“我和她沒完!”
白芷掀開簾子,看到外面人的表情,神情怔了一下“呦,小姐這是怎么了?誰惹著您了?”
白芨對白芷使眼色“別說了,小姐現(xiàn)在正煩著呢。”
白芷讓開路,等虞清嘉走到里面后,她用口型偷偷問白芨“怎么了?”
“還不是因為太守新帶回來的那位。她也是不知死活,一個玩意般的姬妾,竟敢給小姐擺臉色瞧。”
方才太守回來,白芷沒有跟著虞清嘉出去,而是留在室內(nèi),故而只知虞府多了位姬妾,卻不知美姬是何人。不過現(xiàn)在看虞清嘉的臉色,恐怕來的這位不是個善茬。
白芷從小照顧虞清嘉長大,幾乎是姐姐一樣的存在,除了生母俞氏,就屬白芷和虞清嘉最親近。白芷給虞清嘉端了個燭臺過來,輕手輕腳跪坐到虞清嘉身后“小姐,還為前院的事煩心呢?”
“沒有。她哪值得?”
白芷也不點(diǎn)破,而是將燭芯挑亮,慢慢說“小姐別生氣了,您和她置氣不值當(dāng)。您才是太守手心里的珍寶,便是老宅那邊的人不同意,太守還不是執(zhí)意帶著您來青州了?長輩尚且如此,何況一個妾室呢?”
見虞清嘉不說話,白芷有心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故作歡快地說“小姐,您白日不是問了信件嗎,可巧您今日問完后,兗州那邊就來信了。”
“哦?”虞清嘉精神振奮起來,趕緊說,“快拿給我看。”
祖宅來信,按道理是要虞文竣先過目的,可是他對女兒向來珍愛,所以并不在意這些小小的逾越。虞清嘉飛快地將信拆開,眼睛一目十行,看到最后,神色卻愀寂下來。
白芷看著虞清嘉臉色不對,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