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y市的冬天格外漫長,連綿細(xì)雨伴著瑟瑟寒風(fēng),刮在臉上宛如刀割,生疼生疼的。
便是室內(nèi)也縈繞著若有似無的寒涼,裴珊把凍僵了的小臉埋進(jìn)圍巾里,淺淺吸了口氣,低頭從兜里拿出手指,敲了條信息給準(zhǔn)嫂子程糯。
——“糯糯姐,我到工作室門口了。”
——“好,等我會兒就出來了。”
剛看到信息,便聽到面前門上鈴鐺響起。
以為是程糯,裴珊抬頭,卻見是一男人。
四目對視。
男人西裝革履,肩背寬闊,舉手投足皆是成熟人士的味道,五官清俊冷沉,視線在裴珊身上停頓了幾秒,隨即挪開了。
扇形桃花眼微微向上挑著,透出旖旎艷色,偏偏目光清冷,禁欲異常。
兩種矛盾的感覺,男人卻能融合得很好。
是顧賀城。
裴珊心里暗念這三個字。
從未想過會再見到這個人,裴珊下意識垂頭,步子緩下。
忽然覺得不對。
她又不是來找他的,磨嘰個啥啊。
轉(zhuǎn)念一想,裴珊挺直了腰板,深呼吸后往前邁步,打算目不斜視從男人身側(cè)擦肩而過——
兩米。
一米。
擦肩而過。
那瞬間,裴珊聽到男人冷不丁開口,“找到你了。”
男人嗓音刻意壓了幾分的,很磁很低,卻更顯冷漠疏離。
好不容易堆起來的勇氣成了散沙,散落在地,裴珊臉上微微一熱,腳步踉蹌,莫名腿軟了,幸好手掌及時攀住墻。
她咬著唇猛然回頭,卻見她身后還跟著個外國人,面上笑著,一邊拍著男人肩膀一邊用英文說著,“顧總,你可讓我一頓好找啊。”
原來那話不是對她說的。
兩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裴珊收回了目光,也是,這都幾年了,大家都變了,就這人的性格哪能一下子認(rèn)出她呢,裴珊自嘲笑了笑,微不可查搖了搖頭,像是自我否決。
“小珊等久了吧!”門口鈴鐺再次響起,程糯走到裴珊面前,見裴珊出神,順著她看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男人轉(zhuǎn)身那刻,隨口問,“小珊認(rèn)識剛剛那人?”
裴珊微怔,愣了幾秒后才想起此次前來是找準(zhǔn)嫂子程糯約飯的,她搖搖頭,低低回答,“顧賀城嘛。”
“嗯是的,顧總來談投資工作室的事情,好像也是你校友。”程糯若有所指問。
“對,”裴珊垂下眼,刻意不去想剛剛的場景,敷衍道,“是校友。”
僅此而已。
小插曲很快就被裴珊拋到了腦后,一晃眼到了三天后。
y市放晴了,金燦燦的陽光灑滿大地,一掃連日的霧氣。
恰逢漫展,裴珊也湊了把熱鬧,s了把神樂。
在她正拍照得正歡時,自家母上大人打來了電話,并丟了個地址給她。
所謂飯局,換個詞兒就是相親。
裴珊捏捏耳朵,耐著性子聽著裴母在電話里各種夸這個男生如何如何好,年紀(jì)輕輕事業(yè)有成,據(jù)說還是名牌大學(xué)教授,平時工作忙得很,這次見面是對方好不容易抽出空來的。
母上噼里啪啦說了一通,末了下了死命令,讓裴珊無論在哪兒,只要還在這城市蹲著,就趕緊過去。
裴珊太陽穴突突直跳,心里一抽一抽的,心念自家母上可真是想她嫁出去想瘋了,自從準(zhǔn)嫂子定下來后,裴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裴珊身上,隔三差五讓她相親去。
不過,從前都沒有下硬性命令一定要裴珊去,看來這次這個陸教授,是真的很優(yōu)秀啊。
怕裴母再念叨,也存著“不就是吃頓飯,敷衍敷衍就好”的心思,裴珊不敢耽擱太久,和好友交代緣由后裹著大衣匆匆離開了,打車前往地址里所說的咖啡廳。
本想去咖啡廳再換下神樂旗袍裝,無奈路上塞了段,等裴珊趕到指定地點時,恰好是約定時間,裴珊推門走進(jìn)咖啡廳,便見她的相親對象已經(jīng)到了。
男人坐在角落位置,咖啡廳里的綠竹擺件正好擋住了男人大半身影,裴珊看不真切男人面容,卻真切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探究的,狹促的……還有驚訝的。
既然對方到了,裴珊不可能再去換衣服了,只得裹緊身上大衣,硬著頭皮走到男人面前,微微垂頭,局促不安地開了口,“陸先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沒等太久。”男人的嗓音淡漠疏離,聽著還有點熟悉。
下意識裴珊抬起頭來,一下子就對上了張冷矜清俊的臉。
不是相親對象的那一張。
她脫口而出,“怎么回事?”
男人似笑非笑看著她,沒說話。
裴珊自知失言,斂了斂眉,拘謹(jǐn)喚了聲,“額,顧先生,請問……陸教授呢?”
顧賀城端起咖啡淺淺呷了口,淡聲回答“他臨時有事,我是來救場的。”
“噢。”聽了顧賀城解釋后,裴珊將事情猜了七八分,敢情她的相親對象和面前這廝有交情,飯局推不了,便讓顧賀城替他前來……這般一想,裴珊表情漸冷,淡淡道,“既然這樣,那我先走了。”
顧賀城食指半蜷,在桌上叩了叩,沉聲應(yīng),“好。”
得了應(yīng),裴珊頭也不回走了。
“不過,裴伯母交代了,她等會兒來接裴小姐。”剛邁步,身后傳來男人氣定神閑的聲音,硬生生讓裴珊止了步。
她轉(zhuǎn)過身,深呼吸,從善如流改了口,“這樣啊,那我還是坐會兒吧。”
自家母上為了不讓她開溜,還真的是一招接一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