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黎正則溫和的笑臉, 韓向柔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雖然之前在張家大宅時你幫過我,但你的行為太過奇怪了。這些事情昨天你為什么不講, 非得今天到這種古怪的地方才說出來?”
“因為閻王令。”黎正則看著韓向柔:“如今他手下鬼將眾多, 我的能力卻不如當年一成,若是讓他找到我或是根據(jù)我的氣息找到屬于我的那部分惡,就會讓我這幾百年的努力為之東流, 更何況沒有閻王令我就沒有和他抗衡的能力。昨天我看夜觀星宿, 發(fā)現(xiàn)這事出現(xiàn)轉(zhuǎn)機, 我便知道這轉(zhuǎn)機就在你的身上,果然你替我找到了閻王令。“
韓向柔愣了一下,過了半晌才艱難的說道:“可是這一塊閻王令是不完整的。”
“我知道,缺了一角。”黎正則點了點黑袍男子的胸口:“缺的部分在這里。”看對韓向柔不解的目光, 黎正則微微一笑:“閻王令的強大世人難以想象,其中的一個作用就是凈化魂魄,化解魂魄里的惡。”
黎正則伸出手指往韓向柔的反向一點,閻王令從她的包里掙脫出來懸在空中,散發(fā)出韓向柔從未見過的強大氣息。在熟悉的氣息面前, 黑袍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從椅子上緩緩的站了起來。
一塊菱形的黑色石頭從黑袍男子的胸口鉆了出來急速飛向懸在空中的閻王令, 與其合二為一。就在這一瞬間, 耀眼的金色光芒照亮了整個宮殿,亮的有些刺眼。韓向柔下意識用胳膊擋住眼睛, 等金光淡去, 空中那塊令牌已經(jīng)變得完美無缺, 就像從來沒有碎過一樣。而上面的閻王令已經(jīng)變成了四個金色的大字:都市王印。
韓向柔訝然的看著黎正則,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氣:“原來您就是八殿的都市王。”
黎正則朝她頷首一笑,與黑袍男子同時轉(zhuǎn)身朝對方走去。
韓向柔看著黎正則干凈溫柔的側(cè)臉,心里微微嘆了一口氣,等與黑袍男子融合后,都市王正式回歸,但那個像干凈純粹溫柔的黎正則卻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他只是都市王的一部分,將永遠不會再以一個獨立的個體的身份出現(xiàn)。
似乎察覺到韓向柔的想法,黎正則在走到黑袍男子面前時忽然轉(zhuǎn)頭看了韓向柔一眼,露出了一個干凈又溫柔的笑容:“韓向柔,再見。”
一白一黑重疊在一起,兩個截然不同的身軀快速的融合,宮殿外面的陰氣飛快的往殿內(nèi)聚集,刮起了一陣巨大的龍卷風,而那龍卷風的中心就是那兩具正在融合的魂體。
韓向柔和顧柏然退到了大殿的一角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只見兩人身邊刮起來的風越來越大,陰氣越來越濃郁,濃郁到韓向柔已經(jīng)看不清大殿里面的情形,甚至連近在咫尺的顧柏然都看不清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漸漸停歇,大殿里的燈籠再一次被點燃,黎正則和黑袍男人消失不見,一個身穿官袍的男人站在大殿的中央,手里拿著閻王令。
韓向柔看著傳說中的都市王,雖然面容依然年輕俊朗,但看起來卻威嚴、莊重、令人敬畏,沒有黎正則的溫柔平和,也沒有黑袍男子的邪氣和不羈。
感覺到韓向柔的注視,都市王收斂了身上的威壓,嘴角微微的翹起了一點:“多謝你幫我找到了閻王令。”
從這個勉強稱為笑容的表情里,韓向柔隱隱約約看到了黎正則的影子,心里微微的松了口氣,臉上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心:“不必,不過我能問一下,當初你的那一半魂魄怎么被封印在了天師府的幻珠里的?”
也許是體內(nèi)曾經(jīng)屬于黎正則的那一部分魂魄對都市王影響比較大,雖然他恢復(fù)了閻王的身份,但對韓向柔依然有足夠的耐心,甚至愿意幫她解答這種在他看來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黎正則的魂魄是我的主魂,在靈魂恢復(fù)到足夠強大的時候能恢復(fù)曾經(jīng)的記憶。為了避免帶著惡的那一小部分魂魄鑄下大錯影響閻王歸位,黎正則在恢復(fù)記憶后第一時間找到了那部分帶著惡的魂魄,將他封印到了一顆幻珠里。不過那已經(jīng)是幾百年前的事了,期間幻珠不慎丟失,至于怎么到了龍虎山天師府的手里,我就不知道了。”
韓向柔皺了皺眉,有些遲疑的問道:“他怎么會認識我的祖師爺?shù)模俊?
“你的祖師爺韓靜修嗎?”都市王笑了起來,身上的威嚴頓時消散了大半,甚至看起來幾分純真和可愛:“你的祖師爺曾經(jīng)大鬧過地府,還把我們的陰龍都給放走了,不瞞你說我們十殿閻王看見他都頭疼。”都市王說到這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看來我對他的印象太過深刻了,連殘魂都還記得他的存在。”
韓靜修從來不提自己的過往,偶爾說起千年前也是天一派的輝煌。世人只知道天一派開山祖師天資卓絕、名冠天下,卻沒人知道他一生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有沒有愛過的人,甚至韓向柔都不知道他為了什么大鬧地府,這一切都隨著時間成為了韓靜修深藏在心里的秘密。
韓向柔輕嘆了口氣,收斂心神,將注意放在這次下井的目的上:“那個想造反的鬼王到底叫什么名字?從這里取了什么東西?”
提起那個人,都市王的臉又板了起來:“他由地獄而生,源于世人心術(shù)顛迷入地獄后經(jīng)歷三途五苦所產(chǎn)生的怨氣、晦氣以及惡鬼們自身的罪惡和煞氣。那罪惡之氣也不知什么緣故居然生出了靈智化出了人型,酆都大帝不忍將他打散,便把他帶到身邊教導(dǎo),并給他起名叫破妄。”
顧柏然聽到這里不由的說道:“《清靜經(jīng)》所說,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為有妄心。大帝是希望他能斷其妄、定其心,破開他心中的地獄,找到屬于他自己的道,只可惜他的所作所為離大帝的期待是背道而馳的。”
都市王遺憾的嘆息:“你倒是看的透徹,只可惜他不理解大帝的苦心。不過說起來,他唯一在意的估計也只有大帝了。當初大帝離開酆都時,留下了一顆九幽之果。當年他寧可落敗也沒舍得吃,而是將九幽果封印在了這里,這便是他這次從這里取走的東西。”
韓向柔聞言心里一動:“當初他施計將引誘幾位閻王都入了魔,那是誰將他打敗的。”
都市王聞言看了韓向柔和顧柏然一眼,微微一笑:“這個你們自己去尋找答案吧,找到了答案,就找到了打敗他的方法。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將其他閻王令碎片交給我,我還要去找其他幾位閻王。”
韓向柔把包里剩下的那些閻王令的碎塊都交給了都市王,這才問道:“我們該去哪里尋找答案?”
都市王:“酆都鬼城。”
張凈源、章寒等一干人在長長的樓梯上轉(zhuǎn)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可一直看不到盡頭,就連韓向柔和顧柏然也不知所蹤。期間他們能想到的方法都用盡了,可不但符箓沒有用,就連羅盤都失去了效力。正在他們垂頭喪氣不知所措的時候,前方樓梯的盡頭突然出現(xiàn)了一抹光亮,一群人大喜,趕緊提起力氣接二連三的朝光亮處跑去,可從里面鉆出來才發(fā)現(xiàn)他們居然又回到了井下的那個石室里。
李海亮看到他們回來特別高興的問道:“怎么樣?井下是什么情況?你們查到了什么?”等問完這才發(fā)現(xiàn)回來的那些人里居然沒有韓向柔和顧柏然,頓時笑容僵住了:“天一派的人呢?不會出什么事吧?”
“我們沒找到他們。”章寒挫敗的搓了把臉:“這個箱子下去就是長長的樓梯,沒有別的路。我們一直沿著樓梯走,好容易看到盡頭,卻沒想到居然又回到了原處。”
張凈源也嘆了口氣:“在這下面羅盤符箓都失靈了,一點招都沒有。想必韓道友有別的方法打破這里面的陣法和結(jié)界,我們晚下去一步失去了她的蹤跡。”
韓向柔沒回來,這些門派的天師們和靈異調(diào)查總局的人只能焦急的在石箱子附近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著天都要黑了,終于箱子里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李海亮頓時大喜過望,連忙跑過去大聲喊道:“韓掌門,是你嗎?”
“是我。”里面韓向柔回應(yīng)了一聲,很快一男一女兩個人從箱子里面走了出來,李海亮見他們衣著整齊沒有受傷的痕跡頓時松了一口氣:“張道長帶著諸為門派的道友們隨著你下去卻沒有看到你們的身影,我還擔心你出什么事呢。”
韓向柔笑了笑:“我們回去再說。”
一行人從井里出來,韓向柔走在最后一位,在她離開井沿的瞬間,井壁上的通道“咯吱”一聲關(guān)閉了,井水立馬從地底滲了出來,再一次灌滿了整口水井。
李海亮“哎呀”了一聲,有些懊惱的模樣:“看來這通道關(guān)閉了。”
韓向柔也往里望了一眼,看著井里面的陰氣漸漸淡去,便知道都市王應(yīng)該離開了這里:“無妨,這里面沒什么東西了,這里可以解除封禁了。”
回到靈異事件調(diào)查總局,韓向柔不知為何并不想將水井下面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他們,只簡單說自己要去一趟酆都。
李海亮連忙說道:“我這就讓人定機票,咱明天就出發(fā)。”
韓向柔淡淡的笑了一下:“我要去的是酆都鬼城,帶著地獄的那個。”
李海亮:“…………” 酆都鬼城, 位于華國的西南方向,那里因為酆都的傳說如今已經(jīng)成了熱門的旅游景點。鬼城里不僅有陰曹地府的建筑, 就連傳說中的奈何橋、黃泉路、望鄉(xiāng)臺之類的都有, 去游玩的人絡(luò)繹不絕。
韓向柔和顧柏然要去的地方自然不是那個旅游景點,而是酆都大帝曾經(jīng)的府邸,那個真正的鬼城。
這次去酆都鬼城, 韓向柔并不想帶玄門和靈異調(diào)查總局的人。之前黎正則提到過她和顧柏然的前世似乎都和酆都鬼城有關(guān), 都市王又讓他們?nèi)ツ抢飳ふ掖驍」硗醯姆椒āmn向柔想起祖師爺說過自己注定和鬼王有這一戰(zhàn), 心里不由的多了幾分猜測,因此想和顧柏然單獨走這一遭。
去酆都鬼城的路有兩條,一是坐飛機到酆都,然后從那里直接入鬼城;另外一種方法, 則是直接從這里入地府,然后走陰間之路去酆都。其實說起來直接進地府讓陰龍馱著去酆都是最便捷的方式,但是現(xiàn)在地府的形勢不明,韓向柔不想打草驚蛇,所以坐飛機去鬼城是最好的選擇。
李海亮在聽到韓向柔直白的說要去那個酆都以后, 整個人都不好了, 捂著腦袋愁的直嘆氣。不派人跟著吧, 總覺得有些失職;可派人一起去也不行, 那酆都鬼城哪是活人去的地方,這不把手下往死路上推嘛, 李海亮愁的僅剩的幾根黑毛都變白了。
和李海亮的猶豫不決不同, 張凈源等一些掌門直接了當?shù)恼f要和韓向柔一起去。這是陰陽兩界的共同面對的大事, 哪能讓兩個天資這么好的后輩冒險呢。萬一真有什么事,也應(yīng)該是他們這些老骨頭扛著,決不能不能讓這樣天資卓越的后輩殞命。
一群年紀加起來幾百歲的老頭子強硬起來也十分難纏,韓向柔只得含含糊糊的答應(yīng)了,說明天要在房間里稍微打坐修整一番,后天一起出發(fā)。
翌日一早,韓向柔和顧柏然將行李放在韓向柔的幻珠里,兩人貼上隱身的符箓從酒店里溜了出去,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符紙撕下來,直接打了個車去機場,乘坐九點的航班飛往巴都。
從機場出來時已經(jīng)中午了,韓向柔和顧柏然直接在機場里簡單的吃了個午飯,然后叫了個車前往豐都。
玄門的人依舊按照老習慣管鬼城叫酆都,但當?shù)厝艘呀?jīng)將這個地名改叫豐都。司機是個十分善談的當?shù)厝耍崞鹭S都來夸的是天花亂墜,還推薦了不少當?shù)睾猛娴牡胤健臋C場到豐都要兩個多小時的車程,聽司機說說當?shù)氐娜な碌共皇鞘譄o聊,韓向柔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也平緩了不少。
為了這次行動順利,韓向柔特意一早用祖師爺給的龜甲卜算了入鬼門的時間,要在晚上六點四十五分時入地府最好。下了車,韓向柔看了眼時間,離去地府的時間還早,兩人干脆先去吃了些東西,然后就像普通游客一樣買票去逛這人間的鬼城。
這里自然不像真的地府那樣陰森,反而因為游客絡(luò)繹不絕的緣故陽氣十足。韓向柔剛走到“黃泉路”正在欣賞兩側(cè)的碑文時,就被一個賣開光護身符的“大師”攔住了,張口就是:“這位姑娘,我看你眉間有晦氣,恐怕將有血光之災(zāi),不如從我這里請一道護身符保平安,亦可逢兇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