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一地如水的陽光。
沈晝?nèi)~模糊地睜開眼。
那是她位于華盛頓的家的客廳, 房子近十年無人居住,上次清掃還是兩年前,因此地上一層厚厚的、泛白的灰塵。而陳嘯之躺在她身旁, 身上仍穿著那件外套,似乎被太陽曬得不太舒服,無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沈晝?nèi)~“”
沈晝?nèi)~立刻一骨碌翻過去,用力推了推他。
陳嘯之似乎也沒在睡覺,立刻醒了,兩人四目相對。
“”
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 只是傻愣愣地看著彼此。
沈晝?nèi)~艱難萬分,開口道“你”
陳嘯之立刻制止了她的詢問“沒錯。”
“所以, ”沈晝?nèi)~傻傻地說, “我們不是在”
――所以我們不是在做夢她想問。
但似乎也不是。過去的夜晚不能用夢一字去界定, 什么夢能讓他們兩個人同時出現(xiàn)它其實更像夢與現(xiàn)實之間的淺灘,彼岸與此岸所連結(jié)之處, 所以睜開眼時甚至分不清夢與現(xiàn)實。
“我不知道。”陳嘯之誠實道,然后又展開手臂“來抱抱。”
沈晝?nèi)~連想都沒想,直接鉆進了他的懷里。
青年懷抱里滿是他的氣息,令人安心。冬日陽光溫暖熨帖地落在兩人發(fā)間, 他們安靜地躺在落滿灰塵的地面上, 頭發(fā)梢兒都滾上了白茫茫的灰。
“只只。”沈晝?nèi)~小聲喚道。
陳嘯之聲音極輕, 嗯了一聲, 抱著姑娘家, 捏了捏她軟軟的耳朵。
沈晝?nèi)~舒服地喟嘆,朝他懷里滾了滾, 一本正經(jīng)地說
“雖然沒過很久,但我已經(jīng)想你了。”
青年的笑聲在胸腔里回蕩, 沉悶如春夜雨雷“我也是。”
他們兩個人躺了好一會兒,陳嘯之忽然道“你爸爸真的好能說。”
沈晝?nèi)~先是一愣,然后把眼睛笑成兩輪小月牙兒“他是老師嘛。”
“老師都這么能講嗎”
“這個我不知道,但會慢慢變得會說的吧”
“,”一貫不愛表達自我只愛罵人的陳嘯之停頓了好一會兒,十分困擾道“那我是不是不太適合當(dāng)老師”
沈晝?nèi)~霸道地在他懷里滾了滾,還使勁按了按他的奶,尋找更舒服的姿勢“大學(xué)老師又不用說多少話,謝爾頓庫珀都能當(dāng),放心啦。”
陳嘯之被按得叫苦不迭“姓沈的你為什么連姿勢都和我的貓一樣――而且你拿謝爾頓和我比較謝爾頓被他學(xué)生拿雞蛋砸,他和你類比才差不多吧”沈晝?nèi)~使勁兒按了按他的胸,把身子撐起來打量陳教授,然后高傲道“你放屁。”
“”
“我社交功能好得很。”
“”
沈晝?nèi)~補充“還是個天生的aha。”
“,”陳嘯之面無表情道“哦。”
天生的aha撐了一會兒就累了,趴在了他的身上。
陽光在窗格間顫動。
“沈晝?nèi)~。”他突然喚道。
“――誒”
“你爸不是說他會一直看著你,而且從未離開嗎”
女孩子呆了呆“嗯怎么了”
陳嘯之沉默了一會兒,抱著女孩子問“那你覺得他現(xiàn)在有沒有”
他那句話沒說完。
沈晝?nèi)~“”
“”
倆人尷尬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應(yīng)該有吧。”
下一秒,陳嘯之尷尬地挪開了放在她腰上的手,沈晝?nèi)~心虛地把手從他胸上移開了。
又過了好一陣子。
“沈晝?nèi)~。”陳嘯之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你爸那是把你托付給我了你知道嗎”
女孩子更呆了“是是嗎”
“嗯。”
于是沈晝?nèi)~趴在他身上很驚愕地眨了眨眼睛。
陳嘯之撫摸著女孩沾滿灰塵的頭發(fā),以膝蓋一頂,把她往上抱了抱,于是兩個人貼得很近,四目相對而視。
隆冬清晨,落地窗被風(fēng)吹得轟然作響,外界天寒地凍,但是玻璃的另一側(cè),唯有靜謐的塵凝在空中,陽光在木地板上如水流過。
“只只。”不省心的東西看著他的眼睛,呆呆地道。
“嗯”
她伸手勾了下陳嘯之的頭發(fā),塵土飛揚如春日柳絮。
然后女孩子說
“你腦袋沾了好多灰。就像頭發(fā)白了一樣。”
陳嘯之那一瞬間覺得心都被她攥著捏成了一團。
而她一直如此。
沈晝?nèi)~手里握著陳嘯之這個人的命與心,攥著陳嘯之的命匣,女孩子拍掉他頭上的灰塵時眼神清澈專注;她望著他時他頭發(fā)白蒙蒙的,像是上面籠了層紗一樣的歲月,似是兩人都一夜間白了頭。
――如果能白頭偕老。
陳嘯之光是想到這四個字,心跳都能化為鳴雷。
他抬起頭想親吻她,想擁抱自己的愛人。他年輕的心都要從胸腔里躍出來了,像是天地間振動的一輪月亮。
唇貼近時,沈晝?nèi)~忽然沒頭沒尾地開了口“如果爸爸在看怎么辦”
陳嘯之“”
沈晝?nèi)~“他不是說會一直看著我們嘛”
陳嘯之道“”
沈晝?nèi)~揉了揉自己的嘴唇,左顧右盼,心緒不寧道“只只你說,被爸爸看著做這種事兒是不是有點尷尬”
陳嘯之沉默了良久,終于說“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