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領(lǐng)命躬身告退,趙瑾月一聲輕笑:“有什么必不必,人生在世就這么點時間,有仇便報就是了。”
安玨笑笑,沒再多說什么。
趙瑾月?lián)巫饋韼追郑烈髁藭海骸拔矣X得后宮還是交給你好。” .
能長寵不衰的白越到底不是傻子,皇帝對他不滿分明,他當日回去便寫了道折子,自請降為御子。
趙瑾月一時摸不清他寫這折子的時候是否謀劃著讓她寬慰一二,只提筆在上面批了個“準”字。
此事和她白日里同安玨說的話一前一后,安玨自然也能明白她的意思,當天晚上,兩個人一道躺在床上半天都沒吭聲。
終于,趙瑾月的手從被子中摸過去,攥了一攥安玨的手腕:“怎么了?”
她這樣一攥常會碰到他手腕上的疤,那是從獄里帶出來的。三個月過去,他身上多半的傷都已大好,唯獨這日復一日在審訊中被鐐銬磨出來的傷口太深,至今都很明顯。
他便把手腕抬起來,看了看那塊疤,輕聲道:“許多時候,臣還是覺得當下的一切匪夷所思。”
畢竟在一段很長的時間里她每天都想讓他死,也一度真的讓他入了獄,令他生不如死。
她怎么就能突然變了心思呢?
這個疑惑在他心里始終難以釋開,時間過得久了,反倒越來越深。
目下她甚至又想讓他當元君了?還冷落了整個后宮。
許多時候安玨都覺得她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趙瑾月也知道這個問題繞不開,他們朝夕相處著,安玨時而顯露的惑色她總歸是察覺得到的。
她沉吟了一會兒:“命運弄人。”
安玨看向她,她又握住了他的手腕,食指輕輕地在疤痕上摩挲著:“你入獄之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離不開你。即便旁人都比你和順聽話,我也總是想著你。”
安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半晌搖著頭笑了聲,好似有點感慨,但總歸是信了她這話。
她說謊了,她騙了他。
趙瑾月盯著床上的雕鏤深深地緩了一息,心里暗自說如若可以的話,這就是她這輩子對他說的唯一一個謊。
日后她會好好待他的。
她真的喜歡他。 .
六月末,天氣漸熱的時候,邊關(guān)捷報頻傳,大盛將士奪下了關(guān)鍵一城。
這一城易守難攻,此前的七八個月雙方都耗在了這里。虞國有時會憑借此處的優(yōu)勢打下幾處盛國城池,過些時日又被盛國搶回去,循環(huán)往復不眠不休。
周邊的數(shù)地因此而變得滿目瘡痍,百姓叫苦連天。此城一破,局勢驟然大變,盛國將士一連攻下十七城,更一舉取了虞國主將的首級。
這主將,是安玨的親姨母。
趙瑾月便未將此事告訴安玨,然則十余日后虞國遞上了降書,滿朝振奮之下,戰(zhàn)時的許多細節(jié)也鋪天蓋地地傳了開來,安玨到底還是聽說了。
這一回他變得更加坦誠了一些,徑直走到趙瑾月案前,問她是不是真的。
趙瑾月僵了半晌,聲音發(fā)啞:“安玨,你節(jié)哀。沙場無情,我沒法要求將士們留她的命。”
若盛國將士們手下留情,平白搭上性命的人大約只會更多。
安玨點一點頭,靜默了會兒,說:“臣小時候姨母待臣不錯,臣想將她的首級好好葬了。”
“我已經(jīng)替你好生安葬她了,就在郊外的山腳下。”趙瑾月說。
安玨淺淺一怔,接著,他帶著滿心的痛苦卻又十分懇切地向她道了聲:“多謝。”
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他終于徹底信了,她突然對他好與政局半分關(guān)系也無。
他安然在她身邊坐下,略作沉吟,道:“這一戰(zhàn),盛國將士死傷無數(shù)。如今戰(zhàn)事初平,朝中對臣大概也會有頗多非議。”
趙瑾月?lián)u搖頭:“這你不必管,我自會……”
“陛下別為臣與朝中為敵。”他打斷了她的話,趙瑾月脧了他一眼,從他眼中察覺到了一種復雜的情緒。
她微覺心驚:“……你是不是聽說了什么?”
安玨心平氣和地笑了笑:“虞國想再送位身份更為高貴的皇子過來,是在向陛下示好。陛下不必為了臣在朝上與他們那邊激烈地爭執(zhí)。”
他聽說她都氣得摔東西了,何必呢。
他從不想讓她這樣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