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斷仇并不是個有耐心的主兒。
問劍門之外有個小城鎮(zhèn), 過了那城鎮(zhèn)便就是問劍門的山門。陸斷仇一路提溜著姜啟泓, 便到了那小城鎮(zhèn)中。
“把你放這兒了, 再找不著你們宗門的人, 那就是你傻。”陸斷仇在城門內(nèi)半里的地方將姜啟泓一擱,說道。
姜啟泓對他怒目而視。
陸斷仇瞅著他這小模樣,一時間也有些新奇。道修與魔修之間向來是互相看不起的,千年之前修真界和魔界還沒清楚地劃分開時, 兩方也是打得不可開交。
不過陸斷仇從沒見過這小子這樣,沒什么戰(zhàn)斗力,還比誰都兇的。
陸斷仇心里頗有幾分愉悅,便想獎勵一下這個給自己帶來好心情的小子。
于是,他隨手便從旁邊賣糖葫蘆的老頭兒架上揪下一個糖葫蘆, 遞到姜啟泓面前“喏,走吧。”
姜啟泓將手背在身后,堅定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不吃你的東西!”
陸斷仇挑著眉毛,垂眼看他。
魔界并不如修真界這般太平。魔修向來脾氣暴躁,且對人性之惡不加掩藏,所以若無一個足夠強(qiáng)大的魔尊鎮(zhèn)壓的話, 便會戰(zhàn)亂不休。
陸斷仇就是生在那么一個年歲里, 故而從小顛沛流離的, 沒過過幾天太平日子,更沒怎么吃過這種小孩子吃著玩的物事。雖則他如今這地位要什么有什么, 但已經(jīng)過了吃這些小玩意的年紀(jì)了。
所以這種能吃糖葫蘆的童年, 對他來說是極為奢侈的。能得到他親手給的糖葫蘆, 姜啟泓也是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得到了陸斷仇最高的禮遇。
于是,好不容易向這小子示個好,還被堅定拒絕了的陸斷仇,壓根沒搭理姜啟泓,一把便將那糖葫蘆戳進(jìn)了姜啟泓嘴里。
姜啟泓被塞了一嘴酸酸甜甜的山楂。
“趕緊走吧。”陸斷仇滿意地垂眼看著他叼著糖葫蘆的模樣,拍拍手,說道。
姜啟泓將那糖葫蘆從口中抽出來,上頭已經(jīng)沾染了晶瑩的口水。他沒辦法,只得進(jìn)退兩難地將這魔修給的食物拿在手中。
“吃。”陸斷仇見他似乎要將那糖葫蘆扔掉,便開口命令道。“你要不吃,我便就地殺了你,反正也沒人管得了我。”
姜啟泓拿著那糖葫蘆,頓時進(jìn)退兩難。
“……你沒給錢呢!”他對陸斷仇怒道。
陸斷仇瞥了一眼旁邊那個抱著糖葫蘆架,敢怒不敢言的老頭,嗤笑了一聲。
“你管老子?”他似笑非笑地說道。“快點走,再不走,我把這老頭兒殺了你信不信?”
當(dāng)然信,這些窮兇極惡的魔修,可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
姜啟泓生怕陸斷仇真將這老人殺死在自己面前了,只好屈辱地將那糖葫蘆叼進(jìn)嘴里,單手捏著師尊留下的信件,兇巴巴地瞪了陸斷仇一眼。
“……你們魔修,沒一個好東西!”
說完,他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姜啟泓心中的憤懣簡直到了一個,就連腳下的步子,都顯出幾分決絕和怒意。
陸斷仇噗嗤笑出了聲。
待眼看著這小子走遠(yuǎn),出了城門,向問劍門山上去了,他才收回了目光。
接著,他隨手從袖中拿出一塊上品靈石,隨手丟在那賣糖葫蘆的老頭手里。
怕是金子打的糖葫蘆都不值這個價。那老頭接過靈石,眼都看直了,正要同面前那公子說自己找不開,便見面前空空蕩蕩的,那俊俏公子已然不知去向了。
——
姜啟泓將凌霄的信遞給凌以筠時,姜啟泓的臉上已然糊滿了眼淚。
可他嘴唇上還沾著那魔修強(qiáng)迫他吃下去的、糖葫蘆甜兮兮的糖漿。
姜啟泓抽噎著。
這些時日,他算是知曉了一個人若是過于弱小,便會多么身不由己。他被抓到了魔修的地盤,不僅救不了自己的師尊,自己的命也是被人握在手里的。
不僅如此,他還要受那魔修侮辱,被迫吃糖葫蘆!
姜啟泓抽噎得說不出話來。
“凌……凌師叔。”姜啟泓抽噎道。“弟子無用,師尊……”
凌以筠已經(jīng)聽翟亭深說了凌霄和秦將離的事,此時心情無比焦急,急著知曉凌霄此時的情況。
于是,他顧不上面前這個自責(zé)的小子,伸手便從他手里將那封信抽了出來。
旁邊,翟亭深清清楚楚地將他焦急的模樣映在嚴(yán)重。
他別扭地冷哼了一聲“……他那個徒弟,不會把他怎么樣的。”
凌以筠顧不上管他,匆匆將那封信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