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將離在被卷入那狂風中時,意識便被迅速抽離出去。
他壓住心神,想要控制著自己不受這股力量的影響,但是在這股狂風之中分明便是徒勞。不過片刻,他的意識便被完全抽離,昏迷了過去。
在意識消散的前一刻,他感受到凌霄的衣擺從自己的指尖滑了出去。他收緊了手指想要握住,卻握了個空。
秦將離在極度不安之中,墜入了一片黑沉。
下一刻,他睜開了眼。
他的眼前,赫然是一片溫軟潔白的帳幔。那帳幔上墜著輕紗,用冰蠶絲繡著云紋。
秦將離一側(cè)過頭,便發(fā)覺自己正躺一座肅穆恢宏的洞府里。這洞府看起來有些似曾相識,像是他之前也在這里躺過。
窗外日光明媚,赫然是個溫軟明亮的清晨。
秦將離一時有些怔愣。他動了動指尖,那個地方好像上一刻有什么東西滑了過去,他沒有握住。
他無意識地收緊了指尖。
就在這時,門口冒出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扒在門框上,忽閃著一雙黝黑的眼睛看著他。
“大師兄,你今日醒得真晚”那少年笑嘻嘻說道。“師尊等了你好久呢,你快快起身吧”
秦將離皺眉,抬手扶住了腦袋。
接著,他像是終于回過神來,大量的記憶涌入了他的腦海。
他,秦將離,是清玄宗一名德高望重長老門下的親傳弟子。他入清玄宗三年,已然到了筑基末期,半步踏入金丹。他家父母雙全,因著家里出了他這么個得道仙人,在鎮(zhèn)上受眾人景仰。
這些記憶自然而然地灌注進秦將離的腦海之中,完全是他自己的全部經(jīng)歷。但是,秦將離卻隱隱覺得奇怪,像是他記憶中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他細細梳理了一通自己的回憶,卻找不出任何錯誤來。
不該有任何錯漏。這就是他經(jīng)歷過的生活,也是他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潛意識之中所向往的生活。
秦將離從床榻上起身,準確無誤地念出了站在門口的這個師弟的名字。
“不知為何,竟睡過了。”他聲音溫潤而平和,對這個師弟說道。“我稍作整理便去拜見師尊,你們先去修煉吧。”
話說到這兒,他的聲音頓了頓。
當師尊二字出口,他不知為何,竟打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種奇異的感覺,撐得他心尖酸酸漲漲的,不由自主地溢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緒。
有一個素白的身影,隱隱約約浮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下一刻,這個身影像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驅(qū)策著,轟然消散,取而代之為一位慈眉善目的長者。
他的記憶明確地告訴他,他的師尊,是他識海中的這位白須飄飄的老人。
方才那奇異的身影不過一刻,便從他的腦海中消散而去,連蹤影都尋不到了。秦將離不過怔愣了一瞬,便像是錯覺一般,將那身影遺忘在了腦中。
但那種奇怪的異樣感卻是揮之不去。隨之而來了,他心中空落落的一片,酸澀地難受。
他好像忘記了一個特別重要的人似的。
秦將離收拾停當,便從這洞府之中走了出去,迎面便見面前的庭院中,有個須發(fā)皆白,眉目和善的年長修士,正盤腿坐在修竹之下。
又是熟悉又陌生的場景。
但是,分明在不知何處而來的潛意識中,面前的場景怪異極了。這修士,分明同這環(huán)境渾然一體,但是就好像他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秦將離腦海中的異樣更甚。
他走到修士面前,躬身行了一禮。質(zhì)感垂墜的長袖在微風中輕輕擺動著。
“弟子見過師尊。”他說道。
說道“師尊”這兩個字的時候,他舌尖莫名其妙地一繞,有些說不出口似的。還是他強行壓抑住了心中的怪異感覺,才將這兩字說出口。
那老者卻渾不在意地沖他微微一笑,聲音平穩(wěn)又溫和“徒兒不必多禮。”說著,他一抬手,讓他在自己斜前方的一只蒲團上坐下。
秦將離方在那里坐下,那長者溫潤渾厚的神識便徑直入了他的經(jīng)脈。秦將離下意識地一躲,經(jīng)脈中的靈力抗拒地將那股神識往外推搡。
那長者卻也不惱。他頓了頓,眉眼溫和地笑了起來,問道“徒兒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
秦將離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分明便是條件反射一般,但面前這人是待他親厚的師尊,按說,他不該這樣。
秦將離躬身行禮道“弟子今日心不在焉,還請師尊恕罪。”
那長者仍舊是溫和寬厚地向他笑著。
“可是家中有什么事情”他問道。
“家”這個字,像是瞬間點醒了秦將離。頓時,潮水一般的記憶涌入了他的腦海。
他家并非何等大富大貴之家,他父親不過是個販賣雜貨的走貨郎,靠著東奔西走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后來他十二歲時,清玄宗開山門收徒弟。他父親因著消息靈通,便將秦將離送到了清玄宗山門外。秦將離被測出是個珍貴的單靈根,便被面前這長者收入了門下。
他家雖不富貴,但幾十年來也算是順風順水。更何況家里出了秦將離這么個結(jié)了仙緣的人,日子便更加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