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來鎮(zhèn)位于清玄宗山腳下百余里之外,自清玄宗開宗立派起,便備受清玄宗護佑,整個鎮(zhèn)子平安富庶了千余年。
此番鬧出鬼怪一事來,實屬仙來鎮(zhèn)頭一遭。
凌霄領著秦將離下了山,剛到了仙來鎮(zhèn)鎮(zhèn)口,便見一股壓抑氣息撲面而來。只覺得原本熙熙攘攘的熱鬧縣鎮(zhèn),此時街上人煙寥寥,各家各戶門窗緊閉,門上貼著寫得亂七八糟的各色符咒。
凌霄一路走過去,看著那些符咒直皺眉頭。
厲鬼向來以怨氣過重的死人魂靈化之,往往三魂七魄缺失其中之一,并以生前怨恨將之補齊,故而不僅生前人性不剩分毫,并且游蕩于人間,為禍生人。
道家符咒至陽至剛,對厲鬼自然能震懾。但這鎮(zhèn)子上百姓們門前貼著的這些符咒,錯漏百出,根本無法成符,對厲鬼自然是不可能鎮(zhèn)壓的。
更何況,這鎮(zhèn)子上出現(xiàn)的,不是厲鬼,而是魔修。
魔修道修之間道法完全相悖,二者萬年前道魔大戰(zhàn)之后,便一直劃界而分,道界魔界分得清清楚楚。民間魔修難見,從不知魔修如何害人。更何況是這道家大派清玄宗的地盤下,誰也未曾料到會有魔修作祟。
故而鎮(zhèn)上居民一口咬定,這奪人魂魄者,一定是厲鬼。
凌霄領著秦將離在仙來鎮(zhèn)主干道上一路往前走著,街上一片寂靜,唯獨兩邊的窗子里隱隱傳來啜泣和低語聲。街道上偶有匆匆路過的百姓,看著面前仙風道骨的兩人,無不神情恭謹?shù)毓硇卸Y,甚至有跪地不起,求凌霄定要救人的。
凌霄恍若未聞,從跪倒的百姓旁邊徑直經(jīng)過。
秦將離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看著他,也并未說話。
這人冷心冷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他跟在身后,卻沒看到凌霄在前面微皺起的眉頭。
他前世生便生在仙門世家,自幼便未經(jīng)歷過平民百姓的世界。他站在云端,那平民們便如同螻蟻一般。何處死了多少個人,在他看來,不過數(shù)字而已。
可如今,面前這些生命危在旦夕的平民,卻是生著與自己一般的模樣,痛哭流涕跪在自己腳邊,宛若祈求神明。
凌霄尊主一時間,心頭竟有些慌亂和復雜。
就在這時,他前方傳來了一陣騷動。
凌霄抬頭看去,便見一戶人家家門大開,從里頭涌出一大群官兵來。官兵們一副丟盔棄甲的模樣,各個兒身上都帶著傷。他們拖出一個被麻繩緊緊捆縛住的青年,約摸二十出頭的模樣,從房中扯出來,摜在地上。
那青年嗓子里發(fā)出了沙啞的嘶吼聲,面上一片青白,眼神直勾勾地泛著血色,神情扭曲,在地上掙扎嘶吼著,還在拱著身體往面前的官兵身邊挪,張開染血的嘴要廝咬。
凌霄下意識將秦將離往身后一推,皺眉走過去。
秦將離神情怔愣了一瞬,沉默著也跟了上去。
那些官兵正要尋袋子套住這人的頭,門里卻沖出一個中年婦人,哭嚷著撲上前去要解開青年身上的麻繩,被旁邊的官兵一把拉住了。
“我兒你們放開我兒”那婦人哭嚷著,要推開兩側(cè)的官兵。她身上也掛滿了傷口,腦袋上碰出一片血污,正往下淌著血。可她卻不管不顧地,目光盯著地上是青年。
“我兒是受厲鬼所害,你們不能殺他”婦人推搡著兩側(cè)的官兵。
就在這時,她目光一閃,看到了旁邊的凌霄。
“是仙人清玄宗的仙人來了”她像是終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定定指向凌霄,對那群官兵說道。“你們讓仙人看看,仙人定有辦法”
為首的那個小隊長看過去,便見凌霄穿著清玄宗的純白道袍,身側(cè)帶了個徒弟。那小隊長連忙迎上來,對凌霄行禮道“不知仙子趕來得如此之快,有失遠迎,是我縣衙的失誤。”
凌霄搖了搖頭,抬手制止了他,緩步走上前去,看向地上那青年。
卻不聊,那個中年婦人眼神一滯,低聲道“怎么怎么是個女人”
凌霄皺眉,一記凌厲的眼風甩向這個婦人,婦人登時噤聲。
秦將離聞言,只覺得心頭一陣不悅,側(cè)過頭看向那婦人。
卻不料,方看見這婦人容貌,他目光便是一凜。
舊日之事,頓時涌起。
秦將離當年,便是知曉仙來鎮(zhèn)附近的山上仙人開宗收徒,不問出身,只看資質(zhì),才走投無路一路漂泊,到了仙來鎮(zhèn)的。
他到了仙來鎮(zhèn)時,已然精疲力盡,三四日未曾吃飯,餓得暈倒在路邊上,還是個一時發(fā)了善心的叫花子給他嘴里塞了半個饅頭,才將他的命救回來。
叫花子五六十歲,沒有名字,生得骨瘦如柴,像是個地府里溜出來的小鬼。
“瞧你這模樣,也就十來歲吧”秦將離當時睜眼,便見這叫花子坐在一邊的破草席上,一邊慢騰騰地掐那一頭灰白蓬亂的頭發(fā)上的虱子,看都沒看他,問道。
不等秦將離回答,老叫花子便拉風箱似的咳嗽了兩聲,接著說“小畜生,命不好,恐怕這輩子,就像我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