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睡。”江媽媽笑著說,“衛(wèi)生間里給你準備的有新毛巾和牙刷,你要是還有什么需要的就叫阿姨。”
尤銘點頭稱好,微笑著說謝謝。
他發(fā)現那團黑霧不見了,原本就站在江媽媽身旁,現在卻消失的無影無蹤,或許真是他看錯了,又或者是產生了幻覺
就在尤銘準備進房的時候,江媽媽忽然說“你叔叔和我聊過了,你爸那邊的事我們會幫忙的,你壓力也不要太大,現在市場不穩(wěn)定,不到最后,誰也說不準會是什么樣。”
尤銘一愣,其實江霖也沒有完全說錯,他們家的生意確實出了問題,尤家做的是服裝批發(fā)的生意,以前是供國內,后來國內市場被擠占,就把重心放在了出口上,正好國家有政策扶持,這才越做越大。
但近段時間競爭對手搶走了尤家在非洲等國的份額,而且那邊本國的服裝產業(yè)也在迅速發(fā)展,非品牌的服裝制作本來就不是什么技術類的產業(yè),沒了他們還有別人,尤銘深吸一口氣“阿姨,謝謝您和叔叔,但是我會想辦法”
“你才多大”江媽媽慈愛的看著他,“這是我們這些大人的事,你慢慢學,不急。”
“早點睡吧。”江媽媽帶上了門。
尤銘獨自面對著這個“婚房”,墻壁上還貼著喜字,從粗糙的邊緣來看,這應該不是買的,而是江媽媽自己剪的,尤銘嘆了口氣,又看向擺在窗邊桌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沒有任何表情這就是他的結婚對象江予安。
江予安為什么死的沒人知道,江父江母也對他的死因諱莫如深。
照片上的年輕人有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的薄唇,十六歲的少年人,身上卻沒有什么朝氣,他是英俊的,但這英俊的外貌在現在只讓他的遺照顯得更加令人遺憾。
尤銘拿著干凈的內褲和睡衣去洗澡,他現在想的是自家的生意,已經把那團可能是幻覺的黑霧拋在了腦后,他身體最虛弱的那段時間也有幻覺,總能看到奇怪的東西,只以為是老毛病復發(fā),沒往別處想。
溫度適宜的熱水從花灑里噴出來,尤銘站在鏡子前舒展身體他很瘦,長年生病讓他幾乎沒怎么見過太陽,但現在已經看不到肋骨了,誰能想到幾個月前他還是一把骷髏呢
尤銘站在花灑下方,任由熱水把自己的全身淋濕,他閉著眼睛去拿放在一旁的洗發(fā)水,卻忽然聽見了一聲異響。
“誰”尤銘拿毛巾擦臉。
他聽見了腳步聲,那腳步聲很輕,但他的聽力很好。
沒人回答他。
尤銘打開浴室的門探頭看出去,室內空空蕩蕩,別說人影了,連風都沒有。
可能是阿姨從門外走過了,因為腳步聲很輕,不該是在這個房間,尤銘找到了合理的解釋,繼續(xù)站回去洗澡。
到他洗完澡,都再沒有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
等吹干了頭發(fā),尤銘才掀開被子鉆進去,明天還有事情要忙,他得早些休息,養(yǎng)精蓄銳。
此時外頭夜色正沉,烏云聚集,他感到有一股涼風從窗戶的縫隙中吹進來,尤銘看了窗戶一眼,看到一條沒有關嚴的縫隙,正好用來通風,排風扇的聲音在他看來還是太大了。
尤銘轉過頭,目光看著天花板。
他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頭,想要盡快入睡。
然而他的被子似乎在和他的愿望作對,他即便把自己翁在被子里,也能感受到那股涼風,尤銘在被窩里伸出手去摸索,準備找到漏風的地方,然后壓下去。
他沿著邊緣摸下去,在腰側找到了那個小小的缺口,就在尤銘壓下去的時候,卻感覺在自己的手壓在了一塊冰上。
冰涼,但異常柔軟。
就好像這是剛從北極運回來的帶皮肉。
尤銘完全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他敢保證自己上床之前檢查過,床上絕對沒有這樣的物品,就連手機都被他放在床頭柜上。
室內更冷了,從窗口灌進來的風在他的耳邊呼呼作響。
他的手感受到了被壓住東西的輪廓。
然后在他腦中被勾勒出來,那是一只手的輪廓,骨節(jié)分明,比他的手更大,是成年男人的手。
這下尤銘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大得仿佛就在耳邊跳動,血液上涌到頭部,他甚至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他的手連動都不敢動,但是被他壓著的那只手動了。
那只冰冷的手,動作極其輕柔的覆上了他的。
然后,那只手又以一種極其堅定的姿態(tài)插進了他的指縫中,形成了十指相扣的奇怪姿勢。
尤銘感受著那冰冷的皮膚,被這一舉動嚇得頭皮發(fā)麻。
畢竟這里是江家,除了江家的先生和太太以外只有保姆阿姨,沒人會那么無聊來做這樣的惡作劇。
尤銘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或許真的是有人來嚇他。
做好心理建設以后,尤銘迅速掀開了被子。
就著燭光,尤銘看著床邊,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東西。
可跟他十指相扣的手還在
他的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可觸覺卻能感覺到,那個“人”應該正跪坐在他的床邊,握著他的手,好像他的手是什么稀罕東西。
這是他的新婚夜。
和一個死了十年的人的新婚夜。
尤銘的大腦懵了,但他的聲音卻出乎他自己預料的冷靜“江予安,是你嗎”
他沒有收到任何回應,那只手依舊用同樣的力度握著他,沒有任何改變。
一雙冰冷的,略顯僵硬的,死人的手。
如果現在能嚇暈過去,說不定感覺會好上許多。
尤銘分神想到,但此時此刻,能被嚇暈也變成了一種奢求。
床面忽然下陷。
尤銘敏銳的感覺到有人上了這張床,并且分量還不輕。
然后,他感覺到一塊寒冰靠近了他。
不知道為什么,尤銘覺得那人就坐在他面前,直視著他的雙眼,還一直跟他保持著十指相扣的動作,這讓他在驚恐之余又匪夷所思。
尤銘在最初的頭腦空白期之后,腦內雜七雜八的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坐在他對面的“人”是誰,或許是跟他結婚的那個,又或許是什么孤魂野鬼。
他不能跟他溝通,也不能交流。
只有那雙手,死死的牽著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房間里沒有時鐘,手機也在柜子上,尤銘并不知道自己這樣僵坐了多久,他的大腦正在處理著這不科學的事件,當大腦無法處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狀態(tài),就好像靈魂出竅一樣。
尤銘恍惚間覺得對方離自己更近了,好像每過一會兒,對方就離他更近一些。
寒氣越來越近,尤銘感覺自己呼出的氣都變成了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