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不止是葉籽心和陳楚硯, 連宮妍、杜光策、小何他們那些友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之前站在玄關處除了陳楚硯之外的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宮妍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隱匿于黑暗之中的陳楚硯,又看了看在他身后緊緊抱著他的葉籽心,她低聲地輕喚道“小葉子”
她剛剛出聲, 旁邊的杜光策和小何他們立刻拉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繼續(xù)保持沉默。
葉籽心的臉頰緊緊地貼著陳楚硯的背脊, 她依依不舍地用額頭蹭了蹭,又軟又柔,聲若蚊蠅
“我知道我現(xiàn)在沒什么立場和資格說這樣的話了我沒有任何地方能比的上她但是我的內(nèi)心告訴我, 我不想讓你去和她在一起, 不想讓你和她訂婚,我想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
葉籽心越說聲音越小,哭腔越重她不是第一次對陳楚硯說“求求你”,在他們相遇的時候, 就是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哭求他“求求你”,可這一次,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和姿態(tài)比初相遇的時候更加卑微,因為她不止是“求救”, 而是“求救”又“求愛”
“哥哥,我求求你了,不要丟下我, 你不要再丟我一個人了我不能離開你, 不能失去你”
最后一個字的音量接近于無了, 緊接著就是葉籽心低微的“嗚嗚嗚”的哭泣聲。
一分鐘的時間。
很短, 又很長
對于葉籽心來說, 那就是“漫長”
她緊緊地抱著陳楚硯,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
她很害怕。
那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也許下一秒,他就不再屬于她雖然事實上,她一直是屬于他的,可他從未屬于過她
也許從今以后,抱他的會是另外一個女人,她再也沒有資格抱他
這也許是她最后的機會了
一分鐘之后,陳楚硯那又陰沉又冰冷的聲音打破了長久的沉默
他的語調(diào)毫無波動,非常冷漠地說“那你們先走吧,不用等我了,我過一會兒再去”
聽到陳楚硯的話,葉籽心哭得更加委屈了
她已經(jīng)這么求他了
他果然還要離開
她之前設想的東西真的沒有錯陳楚硯也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在喜歡她的時候,可以把她寵上天,一旦他有了下一個喜歡的女人,她算什么
她在他的心中什么都不是
以后他就會像對宮妍那些女人一樣,那么的冷酷又無情
不
她的地位可能遠遠不如宮妍她們
好歹她們有家室、有實力,她們是他的朋友,可她是什么她就是他在“冒險”的過程之中突然發(fā)的一個善心,在黑暗的地獄之中隨手拉出來的一個女孩她就是一個曾經(jīng)所有方面要靠他生存、不停地給他找麻煩,也許未來也不會給他任何幫助的小女孩。
“咔噠”
是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那小葉子”宮妍剛呢喃了一句,她便被杜光策他們拉拽了出去
“碰”的一聲關門聲之后,整個房間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仔細聽去,只有葉籽心那壓抑到不能更壓抑的細弱哭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楚硯輕輕抬起手,按住在他小腹前交叉的葉籽心的雙手,慢慢地轉過身
因為剛才他們要離開,最后的時候就關掉了房間里的燈,現(xiàn)在的房子里鋪滿了銀白色的清冷月光
陳楚硯微微垂下眼,葉籽心緊緊地抱著他,軟軟的身子乖乖地靠在他的懷里,一動不動,他再微微低下頭,鼻尖可以接觸到她毛茸茸的發(fā)絲
要是放在過去,陳楚硯一定會抱葉籽心的,但這一次,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只是讓她抱著。
僅此而已。
葉籽心小心翼翼地仰起臉
不偏不倚地撞上了陳楚硯那冰冷又鋒利的目光。
葉籽心的心臟一抖,立刻又低下臉,極輕極慢地靠向陳楚硯的胸膛,用額頭乖乖地抵在他的肩窩處,弱弱地說“我我是不是要求有些過分了有些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了”
說著葉籽心又仰起臉,濕潤著眼眶注視著陳楚硯
陳楚硯面無表情地看著葉籽心,冷冷地問“你剛剛叫我什么了”
“”葉籽心一愣,她喃喃地說了一個“我”字,然后輕抿唇角,臉頰在黑暗之中微微泛紅,依然緊緊地抱著陳楚硯,有些含羞地垂下眼,用非常輕柔的聲音小聲道
“我我剛才叫叫哥哥”
陳楚硯微微閉上了眼睛,幾秒鐘之后才慢慢地重新睜開,他靜靜地呼吸了幾下,用冷到有些像機器合成的聲音問“你晚上吃飯了嗎”
葉籽心又抬起臉,眨巴了幾下眼睛。
她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才好
其實她是吃飯了的,但她因為每天思念陳楚硯,一直一個人守著一個空蕩蕩的大房子,她根本沒有胃口,已經(jīng)一連十幾天晚上都只吃幾口飯菜便難以下咽了
她的嘴巴中都是苦澀的。
就連她以前最喜歡吃的海鮮和巧克力什么的,現(xiàn)在都味同嚼蠟。
如果她回答沒吃的話
陳楚硯會不會留下來陪她吃飯呢
她要怎么回答才好呢
“我”葉籽心小聲咕噥了一句,“我沒吃”
說完,她便心虛地低下了腦袋。
如果被陳楚硯知道她為了多留他半個小時而說了謊,他會怎么想呢
會不會覺得她變壞了,不再是從前那個他剛剛救下的“妹妹”了呢
陳楚硯將葉籽心的小心思盡收眼底她是一個處世未深,內(nèi)心藏不住事的小姑娘,她的表情從一開始就出賣了她,那叫一個又柔軟又委屈又可憐。
“好吧”陳楚硯冷冷地說,“沒想到你這么晚了還沒吃飯,正好我也沒吃,我們一起吃點飯吧。”
“好啊”葉籽心眉開眼笑的仰起臉對上陳楚硯那毫無表情的陰冷面容的時候,她立刻斂回了燦爛的笑容,微微抿著唇,輕聲說“好我去做飯”
話音一落,葉籽心便飛快地跑進廚房里。
陳楚硯望著葉籽心歡呼雀躍的背影,并沒有跟著她一起進去,而是轉身走向了她的臥室。
輕輕推開門
臥室里只開著一盞暖黃色的床頭柜燈。
陳楚硯順手關上了臥室的門,慢慢地走到葉籽心的書桌前,在她的書桌上他掃了一圈
擺放得整整齊齊得各種教科書、參考書、論文、試卷
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葉籽心對于學習永遠不會松懈,又或者說,正是因為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葉籽心反而對學習會更上心了
如果她連習都學不好,那么她在陳楚硯的心中,可能連最后一點地位都沒有了
陳楚硯伸出手,用指尖勾住抽屜把,將最靠右邊的抽屜拉開一條縫隙
一本普普通通的筆記本靜靜地躺在里面。
陳楚硯將那本書拿出來放到書桌上,用食指隨便翻開一頁
“我原本以為陳先生不會回來了,但我不死心,在沙發(fā)上等他等睡著了,沒想到他在下半夜突然回來了,陳先生和我一起吃了年夜飯,我還喝到了一瓶據(jù)說三十多萬的白葡萄酒唉,負債累累qaq,我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將欠陳先生的債務都還清呢后來陳先生給我放了煙花,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煙花,太好看了我好感動,對陳先生的感恩又增加了一分”
“唉,以前我就覺得陳先生好孤獨,但我沒有想到陳先生會那么的孤獨陳梵夜和戴美茹真的是可恨我從來沒想過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人販子,比大虎一家更可恨的人他們那么欺負陳夫人和陳先生我要保護陳先生雖然好吧,陳先生那么堅強、那么強大,他不需要我的保護,但我會給他溫暖的希望我可以讓他感到一絲絲的溫暖”
陳楚硯面無表情地看了幾頁,又往后翻了翻
“最近我和陳先生之間的關系奇怪又緊張,他好像喜歡我男人喜歡一個女人那樣的喜歡怎么可能呢他為什么會喜歡我陳先生陳先生為什么會喜歡我呢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對于我的意義大于所有、大于一切、大于這個世界我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了,為了讓我們的關系可以長長久久,為了不傷害陳先生、也不傷害我自己我是不是應該選擇報外地的大學如果我離開了京城,不再和陳先生朝夕相處,情況會不會好轉會不會好轉呢”
“陳先生跟我去開家長會,監(jiān)督我報考了t大。不知道為什么,原本我以為我會很生氣的,但其實我的內(nèi)心是松了一口氣,看來,我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也是不想離開京城去廣州那么遠的地方上學的吧不想離開同學朋友們,不想離開已經(jīng)生活習慣了的京城,不想離開陳先生。”
這是葉籽心高考那段時間,陳楚硯又往后面翻了好多頁。
終于到了最近幾天
“莫家大小姐,莫家大小姐,莫家大小姐我滿腦子都是莫家大小姐這幾個字,自從前幾天聽陳先生和宮妍姐姐他們聊過之后,莫家大小姐這五個字就好像一個符紙貼在了我的腦海里,我不停地去幻想她的模樣、她的身材,甚至不停地幻想陳先生和她走在一起的畫面,每次想到這里我就想不下去,除了想哭就是想哭,我是不是魔怔了”
“陳先生已經(jīng)12天沒有回家,也沒有給我打過任何一個電話了他還記得我嗎是不是已經(jīng)把我給忘了他是不是在和莫家大小姐在一起呢我好想給他打電話、好想去找他可是我有什么資格呢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我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后面的幾段話,墨黑色的鋼筆將字體暈染得看不太清楚了
由此可見,葉籽心是一邊哭一邊寫的,淚水滴在了紙張上。
陳楚硯將最后一個字仔細分辨完畢,便輕輕合上了這個筆記本,再將它默默地放回了抽屜中的原位上。
陳楚硯走過客廳,來到了廚房。
他的視線從圍著淺藍色圍裙的葉籽心身上移到她修長的手指正在悉心點綴著的蛋糕工作中的烤箱、微波爐、高壓鍋
陳楚硯走了進去,從儲物柜里的零食堆里翻出一個棒棒糖,將糖紙撕掉,走到葉籽心的身后,舉起棒棒糖往葉籽心的嘴里塞等到對方自然地張開嘴巴裹住之后他冷冷地問“甜嗎好吃嗎”
葉籽心一邊炒著菜,一邊盯著陳楚硯,輕輕地點頭。
陳楚硯沒什么情緒地說“甜就好。”